畫壁上的白虎栩栩如生,銅鈴眼直視著神祇手中的紅花,虎嘴張得猙獰,立起後腿,前腿攀勾著,似乎想將那朵嬌艷擷下。
後來,他終於知道,那朵紅花有個名字,叫玫瑰。熱情豪放,美麗瀟灑,像極他遇上的一個姑娘,然後,他知道,他化成畫壁上的白虎……
靜謐牽動唇角,霍希克由冥想中醒來,油燈已熄滅,窯洞中昏暗不明,他暗自估量,外頭應已天明。
他原是倚著土壁合眼養神,此時轉醒,單邊臂膀教姑娘抱在懷中,她蜷著身子,側面朝向他,微放的唇吸氣呼氣,暖暖的氣息噴在健臂上,輕播他皮膚上每一個細小毛孔。
忍受不住,他抬起手,指尖畫過她的蜜頰,那觸感好得教他心悸,望著姑娘可愛的睡容,他一歎,臂膀稍稍施力抱高地,嘴跟著迎上,去擷取一個柔軟的吻。
笑眉原是迷迷糊糊的,窯洞中冬暖夏涼,炕上有股微烘過的熱意,感覺懷中抱著什麼,她攀附著不放,她喜歡那個「東西」散發出來的溫度,這一覺睡得好沉好甜,要不是昨夜至今她滴水未沾,引起喉中的乾澀不適,她會繼續睡著,任男子探索著自己的唇,醒來也不會記起。
唇上的壓力陡重,笑眉猛地睜開眼睛,迷糊的神智在瞬間一轉清明——
「唔嗯……唔唔……」她不是膽小的姑娘,但在此刻,身子讓一個高大男子箍住,他臉幾已貼上她的,而男性的唇舌深入,笑眉怔住,明眸瞠得圓大,等腦中的空白散去,她才明白這個可惡的人正對著自己做什麼!心中又急又怒、既驚且慌,她猛烈地掙扎起來,兩手推拒捶打,顧不得身上帶傷。
「啊——」她猛地吸氣,小腿沒踢到人,卻弄疼自己。
「小心!別亂動!」霍希克一手按住她的雙膝,一手撐住她的身子,昏暗中,他的輪廓有些模糊,但雙目亮晶晶,牙齒也亮晶晶,似是在笑。
「傷口縫合了,還未消腫生肌,你醒來就亂踢亂動,若繃了線,又要流血。」
笑眉痛皺了小臉,睡過一覺,精神已泰半恢復,她氣呼呼的瞪住他,瞳中燃燒兩把怒火,「你、你你……無恥!」
「無齒!?」他挑眉,故意把嘴咧得更寬,兩排牙好潔白,「那這些是什麼?每顆都貨真價實,不信你摸摸。」他臉湊近她。
反射揚手,笑眉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極了,四周卻陷入怪異的沉默中,互瞪著,誰也不說話。
「我、我不會道歉的。」她下顎一揚,臉上有強裝的鎮定。
霍希克沒立即回話,只是看著地,光線幽暗中,她的五官染著昏黃的微暈,有種可愛坦率的神氣。
他視線慢慢下移,笑眉不想示弱,緊緊盯住他,卻發現他嘴角勾勒,微微笑著。有股衝動想問他看什麼?可嘴才嚅了嚅,憶起那日初遇在棉田丘陵,她問了同樣問題,而他答得不正不經——
姑娘生得美,自然是非瞧不可了。
討厭!
她臉紅了,頭垂了下來,一瞧,雙眸再次瞠大,人都要暈了。
原來、原來他是在瞧她裸露的肩頸,和胸前欲露不露的軟膩。
「啊!」驚呼一聲,她捉住被子遮掩,往後退縮,可是炕就這麼點寬,再怎麼躲,離這個可惡的男子亦不出一臂之遙。
果然,霍希克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裡。
兩人倏地貼近,笑眉心跳如鼓,欲怒斥他放開,仰起頭,話卻卡在喉間,因他褐眼中的瞳心,金光流動,柔得幾要滴出水來,意欲難辨。然後胸口像是挨了一記重捶,她好難呼吸。
「你喊著肩頭很疼,苦大娘才幫你除去衣衫查看,肩上的口子沒好好照料,都發紅髮腫了,以後可能會留下傷疤。」他沒提自己的感覺,一字也未涉及,僅單純敘述著,但笑眉恍惚感覺,他的口氣,他的動作,好似……心疼著誰?
「我想吻你。」他忽地歎了口氣,不等姑娘拒絕,頭已俯下,密密銜住她的小嘴。
好混亂,笑眉不懂自己是怎麼了?當他的唇落印,她以為雙手會如同方纔那樣的推拒,雙腿會激烈地踢蹬,會厭惡而怒氣騰騰,結果事實全偏離正常,她的手捏緊被子,又放開被子,無所適從地重複相同的動作,她的腿緩緩曲起,腳底心像教人拿著羽絨搔癢癢,十隻腳趾不住地動,而她的心呵……她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笑眉……」他在她唇上輕喚,低低啞啞的,見她沒有抵抗,微微一笑,他探出舌加深這個親吻,在她只齒間游移,逗弄著地的丁香小舌。
或許久,或須臾,霍希克抬起頭,額前淡發半覆峻顏,緩緩開口:「你的臉蛋好燙。」
「你的胡喳好扎人!」她不甘示弱立即回道,又是心直口快,話一出口,臉更紅,幸好光線不明,掩蓋頰上的赭紅。
男人忽地哈哈大笑,胸膛震得她嗡嗡作響。
「放開我!我、我要回家。」她想躲開,最好不要看到他。
笑聲歇息,他不理她的話,逕自問:「為什麼夜探童家?你知不知道,昨夜若非我及時出手,那些大犬足可把你碎屍萬段!?它們可不是你的黑仔和花斑兒!」
他的口氣好瞧不起人,笑眉當然感激他的搭救,是該說些道謝的話,但他這麼一說,那些好話又讓她嚥了下來,激上來的卻是要強不認輸的性子。
「童家的人那麼壞,強搶良家婦女,霸佔小老百姓的棉田,而官方都沒人敢出來插手,他們狼狽為奸,收受賄賂——你、你不是神通廣大、眼線遍佈嗎?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沒說我不知道。」他語氣持平,不經意地甩頭,將淡發甩至頰邊。「我要問,你為什麼只身前去童府?而且該死的還曾受過傷?」受一次傷,學一次乖,她偏偏不怕死,倔強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