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臣歉然地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聽見他一而再的道歉,冠磊縱使有天大的怒火,也不由得逐漸熄滅了。
「以後別再這樣嚇我。」他閉著眼睛疲憊地說道。
聞言,冠磊緊蹙的眉心這才鬆開。
「還沒吃晚飯吧?」冠臣拿起桌上的車鑰匙道:「我陪你到『松籟庵』去吃你最喜歡的日本料理。」
冠臣笑著搖搖頭,「我在日本吃了一個半月的日本料理,今天想吃點家常小吃。」
「家常小吃?」冠磊又蹙起好不容易舒展開來的眉心,「那你想上哪兒去吃?『紅樓』?還是『皇朝』?」
「我想吃你做的蛋包飯、醋溜魚,還有紫菜湯。」冠臣漂亮的眼睛閃著促狹的笑意。「哪!可以嗎?」
冠磊手上的鑰匙應聲落地。
「什麼?!」冠磊絕俊的臉龐上神色驟變。
「不行嗎?」他略微失望的問。
冠磊沒好氣地道:「我有說不行嗎?」
煮就煮,誰怕誰啊?
打從冠磊從美國學成歸國之後,就不曾再親自動手煮食,不過,就因為冠臣的一句話,冠磊就只得硬著頭皮穿起圍裙,到廚房裡洗手做羹湯。
冠磊寵溺冠臣的程度自然是不在話下,為冠臣做任何事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對他的要求更是不曾打過回票,這一點和希勒瓦有得拼。
冠臣微笑地看著弟弟揮汗如雨地在廚房裡炒炒弄弄,看起來挺有兩下子的,而他就在旁邊拿盤子、遞調味料,看著弟弟表演「冠磊上菜」。
在冠臣的要求下,冠磊又多炒了一道麻婆豆腐、燙了一盤空心菜,連同醋溜魚及紫菜湯,一共是三菜一湯,熱騰騰地端上餐桌。
「開動!」
冠臣開心地舉箸就食,給足了冠磊面子。
望著眼前的景象,冠磊心中有著淡淡的感動。
自從爸媽死後,這個家有多久沒這種輕鬆愉快的氣氛了?又有多久不曾在家開伙,兄弟兩人面對面的同桌而食了?
雖然這個家只剩下他們倆,但是,至少這還是個「家」,不是嗎?
吃得十分盡興的冠臣抬起頭來,看見冠磊面前的食物連動都還沒動一下。「怎麼了?」
「沒什麼。」冠磊舉箸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冠臣的盤子裡。「多吃一點,你老是不長肉。」
「你也一樣,一個多月不見,你瘦了好多。」冠臣一邊說著,一邊將每道菜都夾一點放到他的碗裡。
「還不都是你害的。」冠磊不高興的抱怨著。
如果不是天天擔心他,他也不會瘦了一大圈。
「你到那裡除了忙研討會的事外,還做了什麼?」
冠臣抬起頭來,「磊,你……」
「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沉下俊臉,「那個膽敢在我們家門口吻你的傢伙是誰?我要宰了他!」
當他看見那一幕的時候,他簡直氣得想衝出去揍得那傢伙滿地找牙!他是不是不想活了,居然敢碰他的冠臣?!
原來他都看到了。
冠臣放下筷子,微微斂去了笑容。
「我本來想跟你好好的聚一聚,這件事打算過一、兩天再跟你跟你說的,但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
冠磊很快地打斷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想說什麼都跟我無關。」
看來,冠磊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只是他執意不願面對。
「磊,聽我說──」
「閉嘴!我說過我不想聽!」冠磊將筷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用力地甩上門。
砰然巨響震破了房內的寧靜,一次又一次地在冠臣耳邊迴盪著。
冠臣輕敲著冠磊的房門道:「冠磊,出來把飯吃完。」
房裡傳出冠磊極力壓抑的怒吼,「我不餓,不用理我!」
冠臣歎息了。
他就知道,一旦提及這件事,冠磊一定、肯定、絕對會大發雷霆,但是……兄弟一場,就算再怎麼親暱知心,終歸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啊!
「冠磊,你聽著……我要搬出去。」
好半晌,房間裡毫無聲息,但是,隨即又響起一陣轟然巨響,很顯然的,冠磊正拿他房裡的東西出氣。
「我、不、准!」
冠臣不理會他的反對,繼續說道:「我要和他一起生活。」
伴隨著物品破裂聲的是冠磊的怒吼。「不准!」
「我們還沒決定要住哪裡,不過,一旦確定了,我會告訴你的。」
「你哪裡都不准去!」冠磊隔著門板痛苦的嘶喊著。
「明天一旦我就會離開這兒,但我會常常回來。」
「你敢。」
冠磊火大的拉開門,黑眸裡燃燒著狂怒的烈焰,直截了當地問:「那個人是希勒瓦吧?難道他在你心裡比我還重要?」
他知道那是冠臣記掛了三年的人,在這三年之中,冠臣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他。
「你們兩個在我心裡是一樣的重要……」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捨下我?」
「不是要捨下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我怎麼可能捨得下你?」冠臣語重心長的回答。
「撒謊!如果不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冠臣閉了閉眼睛,而後轉過身,走向窗口。
許久後他才低聲道:「我的存在對你而言是一種『安定』,你依賴著我,滿足於現狀;但換言之,這樣的安定卻變成一種『限制』,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認為只要有我就夠了,你不會去突破現狀,也不會成長。」
「去他的狗屁論調!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安於現狀又如何?不會成長又如何?沒有那些我又不會死!我就是無法忍受你離開我,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你休想我會答應讓你在希勒瓦在一起,你聽見沒有?」冠磊氣急敗壞的反駁。
冠臣搖頭了。
「你真的滿意現在的生活嗎?冠磊,別忘了,你和我一樣恐懼那個夢魘,要從那個噩夢裡跳脫,除了靠自己,任何人都幫不上忙,你要成長、要去克服,唯有這麼做才能變得堅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雖是親兄弟,但終究是不同的個體,我們都有不一樣的人生,要邁向不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