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柔花與仇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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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這樣的發現有趣也可疑,她不會忘記那晚他乍現而出、可怕的眼神,那一瞬間,她真覺得自己處在極端的危險中,但他的怒火來似驟雨、去如閃電,在瞬間收斂怒濤、按捺情緒,是什麼原因?

  這個新任的少年總管,對她來說,渾身是謎。

  而猜謎遊戲,正是她的強項。她對著他,靜柔又笑。

  駱斌唇角微抿、峻目一瞇,裝作沒瞧見地掉開頭,將注意力專傾在公事上。

  「這些文書老爺可以慢慢細看,重點處我已用硃筆註解。駱斌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他拱拱手正欲旋身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

  「且慢!」厲聲一喊震天下,華老爺忽地跳將起來,隔著桌子,撲身由後頭緊抱住駱斌腰身,他動作太大、太突然,砰砰碰碰、匡匡啷啷,桌面上的文房四寶倒得亂七八糟。

  「爹!?」饒是靜眉是嚴守家訓的大家閨秀,眼見爹親來這麼一招,也難掩飾小臉上的錯愕。

  而被扯住的少年倒無多大反應,喉頭動了動,心中那份與人過分接觸的排斥感讓他悄悄壓下了。

  「老爺尚有事交代?」駱斌聲音持平。

  「有、有!」華老爺怎麼也不放開這位精通十八般武藝的少年大總管。

  「爹,您這是幹什麼?」靜眉歎了聲,連忙將筆架托起、將打翻的硯台擺好,抽開幾份文件,免得教黑墨弄污了。

  華老爺逕自笑著,呵呵地道:「靜兒,你想學東西,爹原本還愁沒人教你,呵呵呵,不過現下難題已經解決了,原來老師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哩!我抱住的這位,你覺得好不好呀?」

  不祥的預感湧進胸懷,駱斌仍面無表情,努力自持著。

  側過面容,他下意識瞥向一旁微愣的小姑娘,然後見到她表情的轉變,褪去怔然模樣,一抹慧心的笑籠罩小小臉蛋,聽到她語帶嬌嫩地道:「爹的主意真好。」

  她迎視他,對駱斌而言,那樣的眸光太澄太徹,意味卻太幽太深。

  第三章

  春風和暖,夾有花香。

  踏上九曲橋,那女孩家的身影停佇下來,微微傾身,可能是錦鯉優遊所致,也或許是春風頑皮,底下綠水泛起碧波,一層層擴散,將倒映的藍天樹影和她的小臉都折皺了。

  她悄悄笑著,舉步再走,下了橋,往平時讀書習字的廂房而去。

  這書房平日都是門戶大敞,正面對住橋與碧湖,光線充足地灑在每處,幽靜清雅,正是讀書學習的好所在。

  以為自己來早了,沒想踏進時,一個頎長身影已然立在書櫃邊。

  他背對著門口,頭微垂,靜靜翻讀著什麼,聽見腳步聲,他合起書冊從容放回櫃子裡,再從容地轉過身軀,面色淡然,目中卻精光熠熠。

  對他冷淡態度,靜眉早有心理準備,她乖乖地笑,將一束小花放在他兩前桌上。「我走來這兒時,在園子裡摘下的,送給老師。」

  花開得小巧潔白,可人意兒,駱斌瞄了眼,竟突生衝動,想一把將花束擲向牆角。

  「大小姐還是喊我駱總管,稱呼老師不敢當。」他的聲音清冷。

  那日,在華老爺死纏爛打、半是命令半是請求之下,他咬牙應承,每日撥出半個時辰,教授靜眉一些棉和紡織的入門知識,若不是為了內心最深沉的目標,他大可言語得罪,或相應不理,何需跟一個小姑娘囉嗦什麼?

  「是。」靜眉點頭,在椅上落坐,小手放在膝上,一派規矩安順的模樣。這樣的神態對她而言再尋常不過,在眾人眼中,早畫出框框將她擱在裡頭,她永遠是個行止得體的大家閨秀。

  但是呵……她的心底有了一個秘密,有了試探和計量。

  雖是獨處,兩人極有默契,誰也不去提起那一個奇怪的、憂悒的,帶著神秘危機的月夜。那個謎底尚不成熟,誰也不去揭開。

  駱斌敲了敲桌緣,身軀移到桌子另一端,仍逕自站立。「華家以棉興業,今日上課,咱們首先就來談談棉花。」

  「喵喵……喵喵喵……」

  貓叫!?

  靜眉接著笑了出來,她連忙忍住,一臉無辜地道:「駱總管,棉花兒以為你在喚它,所以……所以才應聲的。」

  那隻小貓從她寬大的袖口探出毛茸茸的頭,眨巴兩顆圓眼,溜溜地轉著。

  「方纔它在我後頭喵喵叫著,硬要跟來,我想,它藏在衣袖裡應該沒關係的,沒想到還是行不通,打擾到上課,駱總管,真對不住。」

  駱斌懷疑地瞇了瞇眼,表情無波。「隨大小姐高興。」

  「嗯,謝謝你,咱們可以繼續了。」她放下小貓,讓它自由探險去。

  片刻,駱斌只是瞪著下方,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傢伙滾到他腳邊,兩隻小前爪正爬著他的杉擺,小舌胡亂舔著。是不是該一腳將它踹飛?

  「瞧,棉花兒喜歡你呢!」靜眉拍著手,倒有了十二、三歲小姑娘的天真。

  駱斌嘴角緊抿,額際浮出淡淡青筋,清清喉嚨道:「該上課了,小姐。」

  見他一臉沉凝,目中有忍耐之色,靜眉不由得心神一緊,收斂了笑意。

  「是。」

  「在講解前,我想知道小姐對華家產業和棉紡織瞭解多少?」

  「駱總管的意思……」她咬了咬唇,柔聲問:「是要先聽我說嗎?」

  他頷首,面對她坐了下來。「如此,我較能捉住切入的點,對你、對我都不會浪費時間。」

  駱斌,你是真心教她?心底,那譏諷的聲音問著。

  有何不可?為了最終的目的,凡事唯忍。

  聞言,她輕歎一聲,歉然地望住他。「你要管著府裡的事,還得幫著應對外務,如今還得理著我……其實你大可不必答應爹爹的,為我講課並不在你的職責範圍裡,你若堅持拒絕,爹爹和我都能理解的。」

  短暫的沉默橫在兩人之間。

  「既作承諾,就是我的責任。」

  他語氣雖平淡,但目光深遠,面容認真,靜眉見狀,心下湧起一股情緒,無以名狀,是淡淡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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