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望夫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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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夏磊太震動了,從船上站了起來,瞪視著塞薇:「你再說一遍!」

  「望夫雲啊!」塞薇大惑不解的看夏磊,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激動。她伸手指指天空。「這種雲,就是我們大理最著名的『望夫雲』啊!」「望夫雲?」夏磊驚怔無比。「為什麼叫望夫雲?」

  「那片雲,是一個女人變的!」塞薇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慌不忙的解釋。「每當望夫雲出現的時候,就要颳大風了。風會把洱海的水吹開,露出裡面的石騾子!因為,那個石騾子,是女人的丈夫!」

  夏磊呆呆看著塞薇,神思飄忽。「這故事發生在一千多年以前,那個女人,是南詔王的公主。」塞薇繼續說:「公主自幼配給一個將軍。可是,她卻愛上了蒼山十九峰裡的一個獵人,不顧家裡的反對,和獵人結為夫妻,住在山洞裡面。南詔王氣極了,就請來法師作法,把獵人打落到洱海裡面,變成一塊石頭,我們稱它為石騾子!獵人變成石頭,公主憂傷成疾,就死在山洞裡,死後,化為一朵雲彩,衝到洱海頂上,引起狂風,吹開洱海,直到看見石騾子為止!這就是我們家喻戶曉的『望夫雲』!」

  夏磊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天,再看洱海,又抬頭看天,太激動了,情不自禁,大跨步在船中邁起步來:

  「我以為我已經從望夫崖逃出來了!怎麼還會有望夫雲呢!怎麼會呢……」「喂喂!」塞薇大叫:「你不要亂動呀,船要翻了!真的,船要翻了……」說時遲,那時快,船真的翻了。夏磊和塞薇雙雙落水,連船上拴著的一串魚,也跟著回歸洱海。幸好塞薇熟知水性,把夏磊連拖帶拉,弄上岸來,兩人濕淋淋的滴著水,冷得牙齒和牙齒打戰。塞薇瞪著夏磊的狼狽相,突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原來,本主神不會游泳啊!我以為,神是什麼事都會做的!」「我跟你說了幾百次了,我不是……」

  「本主神!」塞薇慌忙接口說。說完,就輕快的跳開,去收集樹枝,來生火取暖。片刻以後,他們已經在一個巖洞前面,生起了火,兩人分別脫下濕衣服,在火上烤乾。還好巖洞裡巨石嵯峨,塞薇先隱在石後,等夏磊為她烤乾了內衣,她再為夏磊烤。那是冬天,衣服不易干,烤了半天,才把內衣烤到半干。也來不及避嫌了,兩人穿著半濕的,輕薄的內衣,再烤著外衣。一面烤衣服,夏磊第一次告訴了塞薇,有關望夫崖和夢凡的故事。塞薇用心的聽,眼眶裡盛滿了淚。

  「現在,我才知道,夢凡兩個字的意思!」她感動得聲音哽咽。突然間,熱情迸發,她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夏磊的手,熱烈的說:「你的望夫崖,遠遠在北方,你現在在南方了,離那邊好遠好遠,是不是?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傷心了……我……我唱調子給你聽吧!」於是,她清脆婉轉的唱了起來:

  「大路就一條,小路也一條,

  大路小路隨你挑,大路走到城門口,

  小路彎彎曲曲過小橋。

  過小橋,到山腰,

  大路小路並一條,走來走去都一樣啊,金花倚門繡荷包。

  繡荷包,掛郎腰,荷包密密縫,線兒密密繞,繞住郎心不許逃……」

  調子唱了一半,刀娃沿著岸邊,一路尋了過來,看見兩人此等模樣,不禁大驚:「你們起火幹什麼?烤魚吃嗎?」

  「魚?」夏磊這才想起來,回頭一看:「糟糕,魚都掉到水裡去了!」「魚都掉到水裡去了?」刀娃看看塞薇,又看夏磊:「你們兩個,也掉到水裡去了嗎?」

  「哦,哦,唔……」夏磊猛然驚覺,自己和塞薇都衣衫不整,想解釋:「是這樣的,我們在船上聊天,我一個激動,就站起身來……船不知道怎麼搞的,就翻掉了……」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更曖昧了。刀娃沒聽完,就滿臉都堆上了笑,他手舞足蹈,在草地上又跳又叫:

  「好哇!好哇!你們都掉進水裡,然後就坐在這裡烤衣服,唱調子,好哇!好哇!你們繼續烤衣服唱調子,我回家去了……」刀娃一邊嚷著,一邊飛也似的跑走了。

  「刀娃!刀娃!」夏磊急喊,刀娃隙早已無影無蹤。他無奈的回過頭來,看到的是塞薇被火光燃得閃亮的眼睛,和那嫣紅如醉的面龐。這天晚上,塞薇的父母拎著一塊純白的羊皮,來到夏磊的小屋裡。兩位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

  「這是塞薇陪嫁的白羊皮,我們給她挑選了好多年了。是從幾千隻白羊裡選出來的!你瞧,一根雜毛都沒有!」塞薇的父親說。「那些『八大碗』的聘禮都免了!你從外地來,我們不講究這些了!所有禮節跟規矩,我們女家一手包辦!」塞薇的母親說:「『雕梅』早就泡好了,至於『登機』,就是新娘的帽子,也都做了好些年了!」

  「婚禮就訂在一月三日好了,好日子!這附近八村九寨的人都會到齊,我們要給你們兩個辦一個最盛大的白族婚禮!大家唱歌,跳舞,喝酒,狂歡上三天三夜!」塞薇的父親說。

  「你什麼都不要管,就等著做新郎吧!你全身上下要穿要戴的,都由我們來做,我保證你,你們會是一對最漂亮的白族新郎和新娘!」塞薇的母親說。

  夏磊被動的站著,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是天意嗎?自己必須遠迢迢來到大理,才找到自己的定位?以前在冠蓋雲集的北京,只覺自己空有一腔熱血,如今來到這世外桃源的大理,才發現「活著」的意義——能為一小撮人奉獻,好過在一大群人中迷失——人生,原來是這樣的。他想起若干年前,對康秉謙說過的話:「說不定我碰到一個農婦村姑,也就幸幸福福過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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