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瞧見風琉人影,三娘放任馬兒大快朵頤,自己隨性的席地而坐,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間夾著淡淡青草味兒。
三娘唇邊忽兒笑,像想起什麼似的,由懷裡掏出一件腰飾。
這是風琉的東西呵,她方才卻在自己的床邊拾獲……這代表什麼?今早,他是否來過她的房裡,瞧她睡得好不? 這腰飾稱不上貴重,僅是一條銀帶韌線穿著兩粒琉璃珠,而風琉的衣著一向簡單樸素,這琉璃珠兒就成了唯一的飾物。他把它遺落在她床邊了……三娘把玩著上頭的珠子,心裡泛著甜。
突然,她頂頭的溫暖被陰影取代,三娘回眸一瞪,一個高大魁梧的身軀挺在她身後。
瞧清來人,她沒好氣地撇了撇嘴,「你打擾我了。這山坡大得很,你做什麼擠過來?」
唉,上一刻還偷偷譜著少女夢呢,見到這橫眉豎眼的大塊頭,好心情都煙消雲散了。
馬逵仗著體型碩大,他挺直腰桿,大聲地說:「我就是要找你。終於讓你落單了吧!別莊的人全被你蒙騙住了,竟然連大堡主也回函允許你留下……今天我不揭開你這奸細的假面具,我馬逵兩個字倒過來寫!」
事情果然有蹊蹺。三娘一副無關痛癢的神態,鎮定地起身,雙眼戒備的盯著馬逵。這兒荒郊野外,見不到什麼人煙,如果他想傷她,實在太容易得手了,而就算她解釋,她也不認為他會聽進耳去。
「你假風琉的名義叫家丁傳口信給我。」三娘沉著俏臉指出事實,不動聲色地與他保持距離。
「不錯!大丈夫敢做敢當。」他雙臂交抱胸前,眉豎眼也豎。
「哼!大丈夫是不騙人的。」三娘嗤了他一句。
「你收收那張利嘴吧,我馬逵承認說不過你。反正今天是動手不動口了,我非要試出你的武功底子,瞧你這女娃兒師承何派?動手吧!看掌--」他右袖鼓起,巨掌陡然落下。
雖已預知他會出手,三娘仍忍不住驚叫。她迅速地往後跳開,堪堪躲過馬逵一掌,卻已嚇得臉色青白,完全符合病魔纏身的模樣。可風琉不在,她可不想扮啊!
「你擺明瞧不起我嗎?我已經出聲招呼了,你再不亮出真本事,我絕不會心軟的!」馬逵叫囂著。
「我不會武術。」
她以眼角餘光估量與馬匹的距離,若奮力衝去,能有幾成勝算?三娘腦海裹打著轉,可惜未能實現,另一掌已挾風來至。
「休要多言!」
「啊--」
馬逵的一擊迅雷不及掩耳,三娘閃亦難閃,巨掌直劈近她的天靈蓋。再下掌的前一瞬,馬逵看見她自然反應的驚懼面孔,心中一愕,手上力道洩去了幾成,不過仍煞不住勢,避無可避地拍中三娘的頭。
腦中一陣暈眩,耳邊不停不停的嗡嗡作響,青藍藍的天空不見了……三娘咚的一聲倒在草地上。
在喪失意識之前,她依稀瞧見馬逵黝黑的一張臉,緊張地衝著自己大叫:「臭丫頭!你真的不會半點武功啊?!喂,別暈了,醒過來!喂……」
第五章
微緩地睜開雙眼,眨動著酸澀的眼皮,三娘一時間恍惚了,不知道為何會頭疼至斯。
蚊蚋似地發出呻吟,當她再睜開眼時,一張熟悉而英俊的男性面容,正憂鬱地瞧著她。她對那張臉微微一笑,以為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沒想到那畫麵糊掉了,竟引起一波暈眩。
「三娘……」風琉叫著她的名兒,連音調也帶憂鬱,「醒醒,你瞧見我了嗎?」
努力抓回焦距,將他望得清白,她嚅動雙唇不解地問:「你……怎麼了?眼睛好多血絲……還有,鬍子該刮一刮了……」
「你醒了。」風琉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唇角抖動了一下,極迅速的,已將情緒壓抑下來。「我好得很。是你怎麼了,不是我。」
「我?」她擰了一下秀眉,隨即,那些片段點滴全數浮現腦海之中,她苦苦一笑,「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十二個時辰。」
靠她太近了,避無可避的又聞到那股清香藥味。他咬咬牙,狠下心來,倏地離開床邊,退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
「是你救我,抱我回別莊的?」
她睨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何這男子突然改變了態度。剛剛在她張開眼睛的剎那,她十分確信,在他的臉上捕捉到深切複雜的神情。
「不是。」風琉頓了一頓,平聲清冷,「是馬護衛抱你趕回莊。」
「他?!」聲音突然竄高,三娘覺得頭又在打轉了。
唉……是她的錯覺嗎?還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可有將她放在心上?見著風琉如此明白的冷淡,三娘有些難堪,難以言喻的失望充塞了整個胸臆。
冷不冷淡、平靜與否,只有風琉心裡清楚。
昨日回莊,聽聞家丁傳來消息,他的心如受重錘,腳步凌亂飛奔直直撞進三娘房裡,劉大夫正替她把脈斷診。瞧見床上蒼白如紙的小臉,他額上的冷汗已點點滴滴地流了下來,覺得馬逵那一掌,是完完全全打在他的天靈上。
這些事,他絕不讓人知道。他太在意一個人了,這般憑任感情的行徑絕非他所盼。他與她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物,竟無端讓她奪去一處份量……風琉又咬牙了,潛心凝思,他不要受感情的支使。
「劉大夫來過,診過脈象也下了藥方。」他側過半邊清峻輪廓,疑慮地擰起眉,「除頭部受震暈厥以外,你身上診不出任何病症。」
「唔。」三娘沒作什麼表示,勉強地撐起身軀,半躺半坐在床頭,忍耐著痛麻的感覺撤出腦額。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不是每個大夫都下得了診。若是輕易能治,又何必染上滿身的藥味難除……」
天啊!她存心誤導他的報應來得真快。馬逵那一掌真讓她當了名副其實的病號,隨便移動一下身子,頭便昏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而風琉還選這個非常時期來探究她……唉,饒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