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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楚不說話,冰兒屏息了片刻。

  「是不是?」他大聲問。「如果我不去,你們去不去?冰兒,你說!」

  冰兒抬眼看他。「你為什麼要那麼凶呢?」她很委屈的說,眨動著睫毛。「你認為你不去,我就可以不去,是不是呢?」

  「是!」慕唐忽然衝口而出。

  室內頓時安靜了。冰兒看了他片刻,把手臂從他肩上放了下來,她走回到沙發邊,坐了下去。徐世楚慌忙在她大腿上拍了拍,柔聲說:「冰兒,別生氣,慕唐不過說說而已……」

  「徐世楚!」慕唐忽然大聲喊著,聲音之大,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突然間爆發了,完完全全的爆發了。在他胸中積壓已久的悶氣,像一股火山口的熔漿,驀然間衝出火山口,迸發出一場無法遏制的大火。他對著徐世楚的臉,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給我滾出去!徐世楚,你聽著,我和冰兒之間的帳,我們自己會算,用不著你攪在裡面!你少開口!少管我們的事!現在,你滾出去!讓我和冰兒單獨說話!」

  這是一個好大的炸彈,整個屋子都被炸得搖搖欲墜了。徐世楚的臉色,頓時漲紅了,連脖子都漲紅了。而冰兒,卻相反的,整個面孔上的血色都沒有了。

  徐世楚從沙發裡直跳起來,他瞪著李慕唐,連眼睛都發紅了,他喘了一口大大的氣,說:

  「李慕唐,你叫我滾,是嗎?」

  「是!」李慕唐吼著:「我叫你滾!」

  徐世楚掉頭看冰兒。「冰兒!」他喊:「你也要我滾嗎?」

  冰兒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氣,立即飛快的撲奔過去,攔在徐世楚的面前。她蒼白著臉,對李慕唐說:

  「慕唐,你有什麼資格,叫徐世楚滾!這兒是我的家,我的屋子,徐世楚是我的朋友,你憑什麼叫他滾?你以為你和我談談戀愛,你就可以壟斷我的生命,扼殺我的快樂,趕走我的朋友嗎?你未免自視太高了!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冰兒!」他喊著,胸口的怒氣越來越重,聲音越來越響。冰兒這一連串的問話,粉碎了他心中的柔情。像是一盆夾帶著冰塊的水,對他兜頭淋下,他只感到整個心臟都在絞痛。而怒氣卻奔騰著從他嘴裡衝出來。「冰兒!我沒有資格趕你的朋友,我沒有資格說任何話,我不該壟斷你的生命,扼殺你的快樂!可是,你必須認清楚……」他一直遇到她臉上去。「你生命裡只能有一個男人,不是他,就是我!你不能一輩子腳踏兩條船!你現在可以選擇,如果你要他,我滾!你說,你是要他?還是要我?」冰兒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你一定要我選擇嗎?」她大喊:「你是一個暴君,你是一個獨裁者!你自私,你根本不瞭解我,你連生活的藝術都不懂!你是個工作狂!你根本和我在兩個極端的世界裡」

  「很好!」李慕唐打斷了她,沉重的呼吸著:「你已經選擇了!徐世楚,祝你們幸福快樂!冰兒,當你下次自殺的時候,拜託不要來推我的門!再見!」

  他衝出了那房間,重重的帶上了房門。當房門「砰」然一響時,他覺得,自己整個心靈,都被震碎了。

  第十三章

  徹夜無眠。但是,時間不會因為你不睡就停止的,也不會因為你心碎而停止的。工作更不能因為你失戀就可以罷工,病人也不會因為你心情難受就不上門……所以,第二天,日子還是照常的過下去。照樣是那麼忙碌,一個病人又接一個病人,都不是什麼疑難雜症,老人家的血壓太高,小孩子的扁桃腺發炎,以至於一年四季,永不停止的感冒。這樣也好,忙碌可以讓人不去思想。但是,他卻常常感到像閃電似的,有股尖銳的痛楚,就強烈的從他心底閃過去。這股痛楚,來無影,去無蹤,卻在整天之內,發作了七八十次。他是醫生,他卻無法治療這種徹心徹肺的痛楚。午餐幾乎沒有吃什麼。晚上也淡而無味。生活一下子變成了空蕩蕩的,即使有那麼多病人,即使小魏小田都咭咭呱呱,愛說愛笑,生活卻一下子失去了聲音。他常會在診病的中途發起呆來,只為了某種潛意識的期盼——門外的腳步聲會是她嗎?窗外的人影會是她嗎?候診室的笑聲會是她嗎?彈簧門的開動會是她嗎……

  沒有。不是她,任何聲音都與她無關。她現在正飄在桃紅色的雲上,與桃紅老鷹共翱翔。

  晚班護士來上班了。朱珠和雅珮帶來了一串笑語喧嘩。雅珮推開他的門,笑嘻嘻的嚷:

  「李醫生,朱珠要請你吃喜餅!」

  哦?他看過去,朱珠果然捧著兩大盒喜餅進來了,她圓圓的臉蛋上洋溢著喜悅,眉梢眼底,綻放著青春的光華。她把兩盒大紅色的,上面寫著喜字的餅盒放在他桌上,快樂的、坦率的、甜蜜的笑著:「李醫生,上星期天我訂婚了,診所太忙,我也不敢請假。本來,要請你去參加的,看你也忙得……哈哈……」她笑著,心無城府的。「難得一個星期天,不敢耽誤你和冰兒小姐的聚會……反正,我們本省習俗,訂婚只是個形式,送送喜餅,通知親友而已。改天,結婚時,再請你喝喜酒。」

  他注視朱珠。那張愛說的、小巧的嘴,那對溫柔的、和煦的眼睛,那張永遠沐浴在陽光下的臉龐。平平淡淡的朱珠,她會給一個男人平平凡凡的生活;沒有狂風驟雨,驚濤駭浪,卻有寧靜安詳。朱珠,善解人意的朱珠,得到她的男人有福了。「你未婚夫叫什麼名字?」他提起精神來問,一向和朱珠、雅珮都像一家人,居然,她訂婚了,而他卻不知道那男孩是誰?這一年來,生活多麼反常呀!

  「他和你同姓,姓李,是學工的!」朱珠笑著:「在一家工廠當工程部的技師!」「哦?怎麼認識的?」他笑著問。「呵呵呵!」雅珮大笑起來:「就是她家那口魚池呀!總算沒有白擱著!」「怎麼說呢!」「別聽她亂蓋!」朱珠打斷雅珮,笑得更加甜蜜了。「是這樣的,李茂生是我哥哥的朋友,他們都在南雅工廠上班,今年三月間,我哥哥帶了他們一大夥朋友來我家,又釣魚、又唱歌、又吃烤肉的,鬧得好開心。從此,他們就每個星期都來,到了夏天,我和李茂生就走得很近了。有一天,我們又合力釣起了一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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