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蔥?\"潔舲愣著,忽然想起來了。\"那是人家種的鬱金香花球啊!老天!你真的吃啦?還是騙我呀!」
「真的吃了!\"中中揉著肚子。
「肚疼嗎?\"潔舲關心備至。
「不疼。\"孩子搖著頭。\"只是有點怪怪的!」
潔舲抬起身子,歉然的去看展牧原。展牧原一語不發,就往停車場走,進了車子,展牧原才說了句:「你不介意讓我知道你的地址吧?」
「忠孝東路,新仁大廈。\"潔舲說了,緊摟著中中。\"拜託你快一點,我要把他送回去,給他爸爸檢查一下,別中毒才好!」
「放心。\"展牧原說:「他只是吃得太多了!\"本來嘛,香蕉船、巧克力聖代、果凍、草莓蛋糕、卡裡卡裡、養樂多,外加黑螞蟻、黃螞蟻各一隻,和幾個鬱金香花球!他的肚子如果不\"怪怪的\",才真是\"怪怪的\"呢!
車子開到忠孝東路新仁大廈門口,展牧原問:「你住幾樓?」
「六樓。」
潔舲下了車,展牧原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手,好不容易,總算有機會握握她的手了。在握手的同時,他把一張在電影院洗手間中寫下的小條子(他已預知今天的約會不會精彩了)乘機塞進了她的手裡。然後,他揮手說了聲再見,就開著車子走了。
潔舲在晚上,回到自己的臥室中以後,她才開那張紙條,看到上面潦草的寫著:「如果中中不是那麼\'精彩\',展牧原應該也有些\'可愛\'!如果中中不是那麼\'出風頭\',展牧原也不至於像個\'大笨牛\'!如果中中不是搶走了\'男主角\',展牧原說不定也能把角色\'演好\'!如今……一切光芒屬於中中,展牧原心裡有點兒想不通!這遊戲實在不怎麼有趣,不知道明晚能否重新聚一聚?註:如果明晚小中中又要加入,我還是乖乖的認輸……小生怕怕!」
潔舲看著紙條,念了一遍,再念一遍。念了一遍,再念一遍。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展牧原在電影院中擠出擠入,走馬燈般轉個不停,她就更加忍不住要笑。笑完了,她再讀那紙條。老天!那展牧原確實有他動人之處!
於是,她找出展牧原的名片,主動撥了個電話給展牧原,接電話的是展牧原本人。
「我是潔舲,\"她微笑著說,聲音溫柔而悅耳。\"你明晚的計劃是什麼呢?」「啊,潔舲!\"一聽到她的聲音,展牧原又興奮又意外。興奮意外之餘,又擔起心來。
「明晚有小中中嗎?\"他問。
「不,當然沒有。\"她笑了。
「小中中還有弟弟妹妹嗎?\"展牧原再問。
「有個小姐姐。」
「呃!」
潔舲笑得彎了腰。
「放心!\"她說:「我不帶附件!」
他深吸了口氣。
「那麼,明晚六時半我來接你去吃晚飯,吃完飯,我們去夜總會跳舞……」
她有些猶豫。
「怎樣?\"他問。
「我不太會跳舞。\"她說。
「我也不太會跳,這有關係嗎?」
「我想……\"她笑著:「沒什麼關係!」
「我想也沒什麼關係!\"他也笑著說。
「那麼,明晚見!\"她要掛電話。
「等一等!\"他急急的接口。
「還有事嗎?」
「是的。\"展牧原沉吟了一下:「那位小中中還好吧?在吃了黑螞蟻黃螞蟻以後?」
「是。\"她笑得更開心了。\"他媽媽給他吃了幾片消化藥,現在正學蝙蝠俠大戰惡魔黨呢!」
「請你幫我轉告他一句話好嗎?」
「好呀!」
「他有一位好可愛好可愛的潔舲阿姨!\"說完,他立刻掛了線。
她握著聽筒,笑容在唇邊綻放著。好半天,她才把聽筒慢慢的掛上。
第十三章
展牧原和潔舲開始了一連串的約會。
這事在展家引起了相當大的注意,齊憶君對這位\"潔舲\"關心極了。最主要的,這是齊憶君第一次發現兒子如此認真,如此投入,又如此緊張。每次約會前,他居然會刮鬍子,洗頭,洗澡,換衣服先忙上半小時,這真是破天荒沒有過的。看樣子,終於有個女孩,讓展家這位\"驕傲\"陷進去了,而且,還陷得相當深呢!
展翔夫婦都很想見見這位\"潔舲\",可是,展牧原就從沒有把她帶回家過。每當齊憶君追問不休時,展牧原總是不耐的笑笑說:「還早!媽,還早!等我把她帶回家的時候,就表示我跟她已經達到某一種程度,現在,我們只是約會,還沒有達到你們期望的那個地步!」
「你拖拖拉拉的要鬧多久呀?\"齊憶君叫著說。她雖沒見過潔舲本人,卻早見過她那些大特寫、小特寫,中景、遠景,眉、眼、唇……各種照片,又從兒子嘴中,知道她剛剛暑假才畢業於T大中文系。種種情況看來,兒子如果還要挑三揀四,實在就太\"狂\"了一點。機會錯過,再要找這樣一個女孩可不容易。\"你們現在年輕人,不是都速戰速決的嗎?你怎麼行動這樣慢?」
「媽!\"這次,展牧原正對著母親,臉色凝重的開了口。
「如果潔舲是那種肯和別人速戰速決的女孩子,以她的條件,讀到了大學畢業,你認為還輪得到我來追她嗎?她大概早就被別人追走了。」
齊憶君呆了。原來如此,她可沒料到,她那條件卓越的兒子,會在\"備取\"的名單裡。她對那位\"潔舲\",就更加刮目相看了。
事實上,展牧原和潔舲的約會,進展得比齊憶君預料的還要緩慢。展牧原在母親面前要面子,不肯把自己的\"失敗\"說出來。潔舲的保守和矜持,是展牧原從沒見過的。大約學\"中國文學\"的女孩子都有些\"死腦筋\"。展牧原弄不清楚,反正,並不是他不想\"進一步\",而是潔舲把自己保護得那麼周密,除了跳舞時可以挽挽她的腰之外,平常碰碰她的手,她都會縮之不迭。他們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她和他談文學、談典故、談詩、談畫,也談攝影、藝術。進而談社會、歷史、人生、宗教……幾乎無所不談。他越來越折服在她那深廣的知識領域裡,也越來越迷惑在她那深刻的人生體驗裡。哦!老天!他真想\"速戰速決\",想瘋了,從沒有這樣渴望過和一個女孩見面,從沒有把自己一生的計劃都移向一個\"約會\"上。但是,但是,但是……潔舲就是潔舲。一條潔白的小船,緩緩的航行,緩緩的飄蕩,詩意的,文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