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匆匆,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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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鴕鴕無語。鴕鴕啊,你為何默默無語?

  不安和困惑把他牢牢捆住了,而且,他恐懼了。恐懼得不敢再打電話給她,不敢再寫信給她,不敢去面對自己不知道的「真實」。然後,四月裡,他在夜半忽然驚醒了。像有個人在用線猛力拉扯他的心臟,把他從睡夢中痛得驚跳起來。坐在床上,他突然那麼強烈的感應到鴕鴕心聲:韓青,你在哪裡?韓青,你在那裡?

  他披衣下床,立即撲向電話。

  鈴響了好久,表上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半。不行!一定要聽到鴕鴕的聲音!鴕鴕,接電話吧!接電話吧!接電話吧!求求你!電話終於被接聽了,接電話的不是鴕鴕,而是睡意朦朧的小三。「韓青?」小三的聲音怪怪的。「你……找我姐姐?她……她……」小三的語氣含糊極了,暖昧極了。「她不在家,她……她去度假了。」「度假?」他緊張的喊:「什麼度假?」

  「哦,哦,」小三囁嚅著。「她要我們都不要跟你說的!她……她去日本了,出國了。大概一個月以後才回來!她回來後會跟你聯絡的!」電話掛斷了。他呆呆的坐在床沿上。好半天都沒有意識。然後,痛楚把他徹底打倒了,他用手緊緊的抱住了頭。殘忍啊,鴕鴕!你怎能如此殘忍?去日本了,出國了!你一個人出國嗎?還是有人和你同飛呢?當然,你不可能單獨出國度假的,那麼,是有人同飛了!鴕鴕,你忘了,你說過只和我比翼雙飛的!你說過的!他搖著頭,滿懷苦澀,滿臉都爬滿了淚水。

  好久之後,他振作了自己。忽然想起捧著十二朵玫瑰花的鴕鴕,巧笑嫣然的鴕鴕,抱著他的腰又笑又跳的鴕鴕,在海邊唱萬事萬物的鴕鴕……他把手指送到齒縫中,咬緊了自己。不,我不恨你!我不怨你!我無法恨你!我無法怨你!去玩吧!去度假吧。玩累了,這兒還是你的窩,即使有人和你同飛,我也不怨。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不怨,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怪!只要你回來!

  這種等待,變成煎熬中的煎熬了。

  韓青徹夜徹夜不能睡,每個思緒中都是鴕鴕,驅之不走,揮之不去。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兒:笑著,哭著,說著………他的鴕鴕,他那讓他如此心痛,如此心酸,如此心愛的鴕鴕!他怎能這樣愛她呢?怎能呢?

  四月二十四日,又是紀念日了。

  整天,韓青的心緒都不寧到了極點。瘋狂的想念著鴕鴕。他去書店裡,買了一張雁兒歸巢的卡片,在上面寫下兩行字:

  「舊巢依舊在,只待故人歸!」

  望著卡片,他沒有寄出。卡片上有只雁子,一隻飛著的雁子。他瞪著雁子,想起一支歌,歌名叫「問雁兒」:

  「問雁兒,你為何流浪?

  問雁兒,你為何飛翔?

  雁兒啊,雁兒啊,

  我想用柔情萬丈,為你築愛的宮牆,

  卻怕這小小窩巢,成不了你的天堂!

  問雁兒,你可願留下?

  問雁兒,你可願成雙?

  雁兒啊,雁兒啊,

  我想在你的身旁,為你遮雨露風霜,

  又怕你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

  他的心酸澀苦楚,腦子裡只是發瘋般縈繞著這支歌的最後兩句:「又怕你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他把卡片丟進抽屜裡,鎖起來。但是,他能鎖住鴕鴕嗎?那愴惻淒苦之情,把他壓得緊緊的,壓得他整日都透不過氣來。「又怕你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哦!他昏昏沉沉的挨著每一分、每一秒。心底是一片無盡的淒苦。鴕鴕啊,請不要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這夜,他又無法成眠。

  瞪視著窗子,他的思緒遊蕩在窗外的夜空中。心裡反覆在呼喚著鴕鴕。腦子裡,有個影像始終在徘徊不去。一隻孤飛的雁子。孤獨,孤獨,孤獨!有一段時間,他就這樣徹底的體會著孤獨。然後,忽然間,他耳畔響起了鴕鴕的聲音,那麼清晰,清晰得就好像鴕鴕正貼在他耳邊似的,那聲音清脆悅耳,正在唱歌似的唱著:

  「無一藏中無一物,有花有月有樓台!」

  鴕鴕回來了!她從日本回來了!他知道!他每根纖維都知道。鴕鴕在呼喚他!一定是她在呼喚他!四年多來,她每次需要他的時候,他的第六感都會感應到。而現在,他的第七感第八感第九感,第十感……都在那麼強烈,那麼強烈的感應到,鴕鴕在呼喚他!他披衣下床,不管是幾點鐘了,他立即撥長途電話到袁家,鈴響十五次,居然沒有人接聽!難道他們全家都搬到日本去了?不可能!他再撥一次電話,鈴響二十二次,仍然沒人接聽。他在室內踱著步子,有什麼事不對了!一定有什麼事不對了!為什麼沒人接電話呢?他再撥第三次,還是沒人接。不對了!太不對了!他去翻電話簿,找出方克梅婚後的電話,也不管如此深夜,打過去會不會引起別人疑心,他硬把方克梅從睡夢中叫醒:「韓青,」方克梅說:「你這人實在有點神經病!你知道現在幾點鐘嗎?」「對不起。」他喃喃的說:「只問你一件事,鴕鴕回來沒有?」

  「嘉佩嗎?」方克梅大大一怔。「從哪兒回來?」

  「日本呀!她不是去日本了嗎?」

  「噢!」方克梅怔著。「誰說她去日本?」

  「她妹妹說的!怎麼,她沒有去日本嗎?」他的心臟一下子提升到喉嚨口。「哦,哦,這……這……」方克梅吞吞吐吐。

  「怎麼回事?」他大叫:「方克梅!看在老天份上,告訴我實話!她結婚了?嫁人了?嫁給姓柯的了……」「哦,不不,韓青,你別那樣緊張。」方克梅說:「鴕鴕沒有嫁人,沒有結婚,她只是病了。」

  「病了?什麼病?胃嗎?」

  「是肝炎,住在榮民總醫院,我上星期還去看過她,你別急,她精神還不錯!」「你為什麼不通知我?」他對著電話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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