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牌坊下,我已經被你們觸盡霉頭!因為是婚禮,才拿你們沒奈何!你們膽敢燒花轎,鬧我的婚禮,我早就要和你們算帳了,你們居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還敢上我家的門!我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老虎要被你們當成病貓了!阿威,大昌,給我打!給我用力的打!」
「我跟你們拚了!」卓老爹情急的上前來救兒子,去拉扯那些壓住秋陽的家丁們,還沒拉扯兩三下,就被好幾個人抱住了,拳打腳踢。「天啊!天啊!」卓老媽眼看父子都已吃了大虧,在旁邊又跳又叫:「住手,快住手啊……我們是來還錢,不是來打架啊!放開他們!放開放開啊……」她張著雙手,不知該奔向那一邊才好。正在一團混亂中,牧白、雨杭、靖萱、夢寒、文秀、奶奶全都被驚動了,紛紛帶著丫頭老媽子們,奔出來看個究竟。一見到院子裡這等狀況,牧白就臉色大變,生氣的對家丁們怒吼著:「誰允許你們動手打人的?還不趕快放開他們?放開放開!」家丁們見牧白和奶奶都出來了,慌忙住手。卓老爹父子三個這才脫困,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好生狼狽。尤其是年輕的秋陽,滿身都是塵土,鼻子還流著血。
「奶奶!」靖南立即奔向奶奶,指著自己的嘴角說:「您瞧,他們一進門就打人,如果我們不還手,我大概被他們打死了!奶奶,您快想個辦法,我被他們這一家子纏住了,雨杭根本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他們給暗算了!」
「曾靖南!到底是誰先動手?」秋陽氣得哇哇大叫:「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真恨不得給你一刀,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什麼顏色……」「奶奶,你聽你聽……」靖南喊著。
奶奶的龍頭拐在地上重重的跺了跺,發出沉重的「篤篤」聲響。她嚴厲的看向卓家四口,「哼」了一聲,憤憤的說:
「好!在牌坊下面鬧,又到咱們曾家大院裡來鬧!這還有王法嗎?光天化日之下,聚眾行兇!」她轉頭對牧白和雨杭說:「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你們立刻把這幫狂徒,給我押到警察廳去!」「不!」忽然間,人群中有個清脆而有力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家驚愕的看過去,只見夢寒已排眾而出,一直走到奶奶面前。大家都驚呆了,因為,在曾家,還沒有人敢直接對奶奶用「不」字。「你說什麼?」奶奶錯愕的看著夢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我斗膽請您聽我說幾句話!」夢寒勇敢而堅定的說:「關於卓家同咱們曾家的糾紛,這幾天下來,整個來龍去脈,我大致都瞭解了,尤其靖南對我說過,這場糾紛之無法解決,主要就是因為我的緣故,因為太重視我們這個婚姻,才不能圓滿安排秋桐。所以,我心裡深感抱歉和遺憾。假如說,今天秋桐還活著,在我進門之後,知道有這樣一位姑娘,細心體貼的照顧著靖南,兩人間又有情有義,那麼,我想,我會接納秋桐,而且,尊敬著這份感情的!但是,很無奈,今天咱們所面對的,是個無法挽回的悲劇了!怎麼還忍心把這個悲劇擴大呢?秋桐人已經死了,卓家要求的也不過是給死者一個名份,想想秋桐,生前確實是靖南的人,這是抹殺不掉的事實,所以,她進不進祠堂,都是曾家的人,那麼,我們何不就讓秋桐的牌位,進入曾家的祠堂,讓生者得到安慰,死者得到安息呢!」這一篇話,說得人人驚愕。卓家四口,是太意外又太感動了,怎樣都沒料到,說進他們內心深處的,竟是靖南的新娘子!曾家人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夢寒怎有這麼大的膽量,敢對奶奶說這些話。牧白不禁暗暗頷首,靖南暗暗生氣,靖萱暗暗佩服,而雨杭,不能不對夢寒刮目相看了。
奶奶的手,緊緊的握著枴杖的柄,神情僵硬著,緊繃著,一語不發。「再說,」夢寒並沒有被奶奶的神色所嚇倒,繼續說了下去:「咱們曾家,有七道牌坊,是忠孝節義之家,這樣的家庭,應該是仁慈而寬厚的。我們有的,並不僅僅是祖先留下的石頭牌坊,對不對?我們後人,對前人的高風亮節,一定心嚮往之吧!那麼,對於曾經侍候過靖南的秋桐,應該也有一份懷念,一份追悼,和一份惋惜吧!咱們何不把這份懷念和惋惜,更具體的表現出來呢?」她哀懇般的抬頭看著奶奶:「奶奶,我知道,以我剛進門的身份地位,實在沒有說話的資格,可是,這件事和靖南息息相關,我實在無法沉默。請奶奶三思!我在這兒,給您跪下了!」說完,她就跪在奶奶面前了。
這時,牧白再也忍不住,激動的上前說:
「娘!難得夢寒如此深明大義,我覺得咱們全家都應該支持她!假如咱們早就能有她這樣的胸襟氣度,像她一樣的勇於表達,那麼秋桐的悲劇,或者可以避免,現在,這個名份,真是咱們欠秋桐的!」
奶奶臉孔抽動了一下,震動已極。
牧白一開口,雨杭也無法沉默了,走上前去,誠懇的接口:「奶奶,這件事我從頭到尾辦得亂七八糟,就因為卓家的傷心,根本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只有出於感情,出於人性,才能化干戈為玉帛,奶奶,請您不要再堅持了吧!」
「娘!」沉靜的文秀也熬不住了:「這三天兩頭的鬧,大家都受不了,弄得我一天到晚擔驚害怕的,晚上都睡不著覺……真要鬧到警察廳去,恐怕咱們家的面子也不好看……」
「奶奶,奶奶,」靖萱熱烈的響應:「秋桐在我們家那麼多年,不止侍候了哥哥,也侍候了您啊,我更是從小就跟著她長大的,她在咱們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