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被擊倒了。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默默的盯著他,她的嘴微張著,拚命的吸著氣,胸部一起一伏,她重重的呼吸,似乎得了呼吸困難症。她的臉色更白了,連脂粉也遮蓋不了那份蒼白,她的嘴唇上毫無血色。
書培看了電子琴一眼。
「他叫什麼名字?」他冷冷的問。
采芹不答。殷振揚笑了。
「原來你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嘻笑著說:「鼎鼎大名的關若飛,他在娛樂界的名字響噹噹,比你這個默默無聞的大學生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他輕蔑的望著書培,因為他的痛苦而得到一份報復性的快樂。
書培抽了口氣,是了!關若飛,他聽過這個名字,采芹提過這個名字。「這就是你要離開我的原因,是嗎?」他盯著采芹,臉被酒和怒氣所染紅了,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但是,他的聲音仍然維持著平靜,像海嘯前的那股伏流,緩慢而凝重的流動著。「這就是你最近不願回家的原因,是嗎?這就是你永遠累了的原因,是嗎?關若飛,這就是整個問題的關鍵!陳樵告訴過我,我卻不肯相信,關若飛,他是你的第幾根棒子?」
采芹仍然不說話,仍然只是呆呆的看著喬書培。仍然大睜著眼睛,仍然拚命的吸著氣。喬書培再灌了一杯酒,他的手落在采芹的手上,蓋住了那隻手,他開始捏緊她,用力的捏緊她,似乎想把她的骨節全體捏碎。
「你一定早就想離開我了,是不是?你走得平平靜靜,你當然平平靜靜,因為我的留條給了你最好的借口,是嗎?」他搖搖頭,眼裡的怨毒更深了。「你真是高段!你是第一流的好演員!你可以讓我自責得差點自殺,而你卻和新的男友悠哉游哉的彈電子琴!你……你……」他更緊更緊的握牢她的手:「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過著雙重人格的生活,是嗎?白天,你是他的,夜裡,你回到我的身邊,怪不得你累了!累了!永遠累了!哈!」他笑了,他的笑容慘淡得像哭。「我居然為了你神魂顛倒,我是傻瓜。不過,請你告訴我一句話,關若飛確實比我強嗎?」她仍然不回答。他搖撼著她的手:
「說話!你說話!不要再做出這股茫然無助的樣子來!我不會再被你這對眼睛所騙!你流淚了嗎?你為誰流淚?多美麗的淚珠,閃亮得像一顆顆小星星,最好能串成頂皇冠,罩在你那純潔得像天使一樣的小腦袋上……」「喬書培,放開她!」忽然,有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一驚,愕然的抬起頭來,就和關若飛那對深刻的眼光接觸了。關若飛正挺直的站在他們面前,一臉的憤怒和激動。
「喬書培,放開她!」他再說,語氣裡有種堅定的力量:「你弄傷了她!快放手!她已經要暈倒了!」
望著關若飛,濃眉,深邃的眼睛,又性格又漂亮又吸引人的臉型。鼎鼎大名的關若飛,他的名字響噹噹,比你這個大學生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他鬆開了握緊采芹的手,直視著關若飛:「你心痛?」他問。「我是心痛。」他答,坐了下來,也直視著他。「如果采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會傷害她一根小指頭!」
「如果?」他冷哼了一聲。「如果?你用了好奇怪的兩個字。難道到這種時候,你們還要遮掩什麼?放心,關若飛,假如采芹能為了你而整日不歸……」
關若飛一把抓住了殷振揚胸前的衣服,殷振揚正在那兒看把戲似的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已經有了七分醉意,被關若飛這樣當胸一抓,他嚇了好大一跳,本能的用手臂一格,咆哮著問:「幹嘛?你要跟我打架?有沒有認錯對像?」
「告訴他!」關若飛壓低嗓子怒吼著:「告訴這個莫名其妙的書獃子,采芹為什麼需要夜以繼日的工作?你說!殷振揚!你告訴這個混小子,采芹為什麼要跑場,一天趕到三個地方去演奏!你說!你說!」「不關我事!」殷振揚格開了關若飛,仍然嘻笑著,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大概她喜歡跟你老兄在一起,你彈她唱,她彈你唱,這叫夫唱婦隨吧!」
「殷振揚!」關若飛怒不可遏:「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欠下的賭債,采芹拚了命在幫你還,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
「喂喂喂!」殷振揚喊著,把關若飛的身子壓了下去。「這是公共場合,你一直警告我不要引人注意,你自己怎麼這樣亂吼亂叫的!你要我告訴喬書培什麼?你何不自己告訴他?你愛采芹,不是嗎?你敢說你不愛嗎?如果不是有你老兄陪著采芹跑場,采芹會跑嗎?怎麼!你這個王八蛋!他媽的!你的男兒氣概那裡去了?你連戀愛都不敢承認……」
「你們……不要吵了吧!」忽然間,一直不開口的采芹幽幽然的開了口,她用手背拭去了面頰上的淚痕,把手怯怯的伸給關若飛,她凝視著關若飛,悲哀的,溫柔的,卻口齒清晰的問:「關若飛,愛我是件很恥辱的事嗎?你為什麼不承認呢?」關若飛怔住了。他迎視著采芹這對大而明亮的眸子,感到她那冰冷而微顫的手伸向了自己,他就整個心都緊縮起來了。他瞪視著她,心裡有點兒明白,也有點兒不明白。她卻又細細的、柔柔的釘了一句:
「你不愛我嗎?」「見鬼!」他詛咒著:「你明知道我愛你!整個餐廳從經理到小弟無人不知!」采芹輕歎了一聲,回頭望著喬書培。「對不起,書培。」她輕聲說。
書培狐疑的望著這一切,他狐疑的看看殷振揚,又看看關若飛,再看看采芹,他的目光停留在采芹臉上。
「你在幫殷振揚還債?」他問:「你在跑場?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那麼,你也在綠珊瑚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