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放肆!超凡!不要因為我們寵你,你就目無尊長,信口雌黃!」「可是,你居然去相信別人的信口雌黃!」殷超凡咄咄逼人的說:「芷筠和方靖倫之間有問題,是你親眼目睹的嗎?因為有此一說,你就否決她的名譽嗎?」
「名譽是什麼?」殷文淵嚴肅而深刻的說:「名譽就是別人對她的看法,她有沒有好名譽,不是我否決與否的問題,是別人承認不承認的問題。你說她和方靖倫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又怎麼知道?如果真是清白的,何以友倫公司裡有職員目睹他們擁抱在一起?」「這是不可能的事!」殷超凡大叫,臉色由白而轉紅,又由紅而轉白,他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有一陣,芷筠和我生氣,確實曾利用方靖倫來氣我!可是,她說過,她和方靖倫之間沒事!」「她說過?」殷文淵緊追著問:「你相信她所說的,為什麼不去相信別人所說的?去問問友倫公司的會計李小姐,她親眼看到過他們在辦公廳中摟摟抱抱!」
「不!」殷超凡狂叫了一聲,那撕裂般的聲音像個負傷的野獸,他把頭埋進了手裡,痛楚的、苦惱的在手心中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芷筠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的!你們在虛構事實,在造謠!」
「哎呀!哎呀!」殷太太急了,也心痛了,她焦灼的看著兒子,無助的說:「超凡,你別這樣呀!你想開一點呀!世界上的女孩子多得很,又不止董芷筠一個呀!」
殷超凡死命的用手抱住頭,咬緊牙關,他沉思了片刻,然後,他的頭迅速的抬起來了,他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但他的眼睛卻黑幽幽的閃著光,像一隻豹子,在撲擊動物之前的眼光,堅定、閃亮、而陰鬱。他不再吼叫了,他的聲音低沉而瘖啞:「很好,你們已經告訴了我關於她和方靖倫的事,還有其他沒有告訴我的事嗎?例如霍立峰?」
殷文淵愣了愣,董芷筠,他心中想著:你實在是個厲害的角色!任何事情,你都搶先備案了!
「是的,還有霍立峰!」殷文淵並沒有被兒子嚇回去。「霍立峰今年二十五歲,從十五歲起開始混太保,曾被警方列為不良少年,也曾管訓過,二十歲服兵役,改好了很多,二十三歲退役。會一手好武功,是空手道三段,當過電影公司的武師,目前,他的職業是武術指導,兼任名歌星的保鏢!身上經常帶著武器,吃的是打架飯!他和董芷筠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在你沒出現前,他經常在董芷筠家裡過夜,芷筠無父無母,弟弟是個白癡。鄰居們言之鑿鑿,說芷筠原是霍立峰的馬子!馬子是什麼?我不懂!他們之間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可是,超凡,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我不預備讓你在武士刀下送命!」殷超凡直挺挺的坐著,他的眼睛定定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父親。心裡已在熊熊然的冒著火焰了,關於霍立峰這一切,他倒有些相信,霍立峰原是個危險人物!可是,……他咬緊牙關,強忍著內心那陣尖銳的痛楚。「還有嗎?」他陰沉沉的問。
「還有的事,與她的品德無關,」殷文淵已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要說的話完全說清楚。「而是關於她的健康問題!」
「她有麻瘋病嗎?」殷超凡從齒縫裡問。
殷文淵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穩重的、深沉的、清楚的說了下去。「她有個弟弟叫董竹偉,竹偉是個白癡,我想這事誰都知道,芷筠的父母在世時,曾帶這孩子看過各種醫生,今晚,醫院已將他的病歷送來了,剛剛,章大夫也來過,我們徹底研究過這個病歷,這是先天性的。章大夫說,百分之八十,來自遺傳!換言之,芷筠的血液裡,一樣有潛伏的遺傳因子,將來芷筠所生的子女,也很可能會是白癡!」他盯著殷超凡。「我不是固執而不講理的父親,我可能是個溺愛兒子的父親,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說我保守也罷,你說我頑固也罷,我確實有傳宗接代的觀念。你有義務為殷家生兒育女,但你凡有一點理智,總不會願意生下像竹偉那樣的兒子來!」
殷超凡坐在那兒,注視著父親,呼吸沉重的鼓動著他的胸腔,好半天,他只是直挺挺的坐著,眼睛裡佈滿了紅絲,眼珠直勾勾的瞪著,一語不發。雅佩忍不住了,站起身來,她走到殷超凡的身後,把手溫柔的放在他肩上,低低的叫了聲:
「超凡!」殷超凡像觸電般跳了起來,摔開雅佩的手,他惱怒而暴躁的低吼了一聲:「別碰我!」雅佩嚇得縮手不迭,愕然的說:「你也不必像個刺蝟一樣呀!」
殷超凡繼續沉思著、默然的、抗拒的沉思著,眼光裡充滿了對全世界的敵意。他心裡像一鍋沸油,在沸騰著,燒灼著。父親對芷筠那篇不利的報導或多或少的影響了他,他有片刻時間,都掙扎在信任與懷疑的矛盾裡,和愛情及嫉妒的痛楚中。半晌,他終於抬起頭來望著父親,再轉頭望著母親,再看向雅佩和范書豪,他低沉沉的說:
「我想,你們全體,沒有一個人讚成我和芷筠結婚,是不是?」「不要包括我,」范書豪說:「我不表示任何意見!畢竟,這是你們殷家的大事,不是我們范家的!」
「很好,」殷超凡咬咬牙說:「你不表示意見,也等於表示了!」他掉頭看著父親。「爸,你剛剛說了芷筠許多不名譽的事,包括她和方靖倫,以及她和霍立峰,你相信這些事都是真的嗎?」「是的,」殷文淵坦白的說:「我相信!」
「那麼,她何以不跟方靖倫,何以不嫁霍立峰?」
「超凡,」殷文淵沉重的說:「你要聽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