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農睜著眼睛,愣愣的看著我。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詩堯闔起了琴蓋,一聲不響的站起身來,轉身也往屋裡走去,我拉住了他,陪了滿臉的笑,我急急的說:
「別生氣,哥哥,一切包在我身上!只要我知道你的心意,事情就好辦了!我就怕你們捉迷藏,明明心裡喜歡,表面又要做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來,讓人摸不清你的底細,何苦呢?假若我早知道……」「你知道!你知道個鬼!」我那哥哥也惱羞成怒了,甩開了我的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呆了,生平第一次,這樣被人碰釘子,這樣被人討厭,我望著雨農,都是他闖的禍,如果沒有他那一推……我氣得真想把他好好的臭罵一頓。但是,看到他那一副傻呵呵的、莫名其妙的樣子,我就又心軟了。本來嘛,他站在我後面,看也看不清楚,聽也聽不清楚,今天才受完訓回來,根本對小雙和詩堯的事,完全沒有進入情況,怎能怪他呢?我歎了口長氣。「怎麼了?」雨農納悶的問,有些明白了:「我驢了,是不是?我做了傻事,是不是?」
「噢,沒關係!」我笑著說,用手攬住他的脖子。「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是兩個驕傲的、自負的、任性的人,但是,再驕傲的人也會戀愛!明天,我會給他們製造機會,明天,一切就會好轉了!」是的,明天!我是個聰明的傻瓜!世界上有誰能預料第二天的事情呢?我居然以為自己是命運之神了!明天,天知道「明天」有些什麼?
第六章
我記得,李謙的父親有一次開玩笑的對爸爸說:
「人家生了兒子,可以娶一個媳婦到家裡來,但是,我們的兒子碰到你們家的小姐,那就完了,要找他,到朱家去找!我們李家就沒了這個人了。真不知道你們家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以把孩子拴在家裡!」
真的,我家就有這種特性,可以把人留在家裡,不但自己家的孩子不愛往外跑,連朋友也會帶到家裡來。李謙自從和詩晴戀愛後,除了工作和睡覺的時間之外,幾乎全待在我們家。雨農當然也不例外,受軍訓以前,我家就是他停留最多的地方,結訓歸來之後,我這兒更成了他的「駐防之地」。雨農常說:「你們家最年輕的一個人是奶奶!」
我想,這句話就可以說明我家為何如此開明和無拘無束了,有個像大孩子般的「奶奶」,爸爸媽媽也無法端長輩架子,於是,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可以叫成一團,嚷成一團,甚至鬧成一團。不瞭解的人說我們家「沒大沒小」,我們自己卻深深感到這才是「溫暖所在」。
因此,當雨農回來的第二天早上,我一覺醒來,就聽到雨農的聲音在客廳裡說話,我是一點兒也不驚奇的。披衣下床,我發現小雙已不在屋裡了,昨晚那麼晚睡,她今天仍然起得早!我想起昨夜那場殺風景的鬧劇,心裡就浮起一陣好歉疚好遺憾的感覺。但是,我並不擔憂,愛情要來的時候,你是擋也擋不住的!如果愛神需要點兒助力,我就是最好的助力。我到浴室去盥洗、梳頭。嘴裡不由自主的哼著歌兒,我滿心都充滿了愉快,滿身都充滿了活力,滿腦子都充滿了計劃;讓普天下的青年男女相愛吧!因為愛情是那麼甜蜜、那麼醉人的東西!我一下子「沖」進客廳,人還沒進去,我的聲音先進去,我大聲嚷著:「雨農!我要和你研究一樁事情!解鈴還需繫鈴人,你昨晚闖了禍……」我頓時間嚥住了話頭,客廳裡,小雙正靜靜的、含笑的坐在那兒,除了小雙及雨農以外,客廳裡還有一個完全陌生的年輕男人!我站著,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那陌生人,很少看到如此乾淨、如此清爽、如此英挺的男性!他穿著件淺咖啡色的襯衫,深咖啡色的西服褲,敞著領口,沒打領帶,挺瀟灑,挺自在的樣子。他的眉毛濃而密,眼睛又黑又深,大雙眼皮,挺直的鼻樑,薄嘴唇,略帶稜角的下巴……好了!我想,不知道李謙那個連續劇裡還缺不缺男主角,什麼秦祥林、鄧光榮都被比下去了。我正站著發愣,那男人已站起身來,對我溫和的微笑著,我初步估計:身高約一八○公分,體重約七十公斤,高、瘦,而結實的典型。「我想,」他開了口,很標準的國語,帶點兒磁性的嗓音:「你就是詩卉!」「答對了!」我說:「那麼,你一定就是盧友文!」
「也答對了!」他說,爽朗的笑著。
這樣一問一答,我和盧友文就都笑了,雨農和小雙也都笑了。不知怎的,我覺得有種和諧的、舒暢的氣氛在室內流蕩,就像窗外那夏日的陽光一般,這天的天氣是晴朗的、燦爛的、萬里無雲的。「盧友文,」我說:「雨農把你亂形容一通,我早想看看你是何方神聖!」「現在你看到了,」盧友文笑嘻嘻的:「並沒有三頭六臂,是不是?」看不出來,這傢伙還挺會說笑話的。我走過去,挨著小雙坐下來,小雙抿著嘴兒笑,眼睛裡閃耀著陽光,面頰上流動著喜悅。她在高興些什麼?為了昨晚嗎?我一時轉不過腦筋來,盧友文又開了口:「雨農,天下的鍾靈秀氣,都集中到朱家來了!」
「人家小雙可不姓朱!」雨農說。
「反正我在朱家看到的。」盧友文笑得含蓄。
「別賣弄口才,」小雙說話了,笑意在她眼裡跳躍。「你們要誇詩卉,儘管去誇,別拉扯上我!我就不吃這一套!詩卉,你沒看到他們兩個,一早上就是一搭一唱的,像在演雙簧!」
「瞧,雨農,挨罵了吧?」我說:「不要以為天下女孩子,都像我一樣笨嘴笨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