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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我知道這不是空言,而是真正的許諾!我被保護著,我被寵愛著,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幸福,更快樂的人嗎?

  房門猛的被推開了,我不情願的張開了眼睛,是徐中□!他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是我的早餐!近來,他喜歡搶彩屏的工作,幫我送東西,幫我做許多小事。他一邊跨進門來,一邊興高采烈的叫著:

  「該醒了吧!懶丫頭!太陽快曬到你的枕頭上了……」

  我看到笑容如何在他唇邊凍結,我看到肌肉如何在他的面部繃緊,我看到血色如何在倏然間從他臉上消失,我也看到那托盤中的杯子如何彼此碰觸而發出叮噹的聲音。但,我仍然渾身倦意瀰漫,不想從那溫暖的大胸懷中抬起頭來,我聽到我自己懶洋洋的招呼聲:

  「嗨!中□!」托盤重重的落在床頭櫃上,牛奶杯子在盤中跳了一下,跳出托盤而跌碎在地上,在玻璃杯破碎聲中,我看到那四散奔流的牛奶,也看到比牛奶的顏色更白的中□的面色。我一驚,忽然間醒了過來,迅速的離開了羅教授,我坐正身子,惶然的喊:「中□!」他站在那兒,惡狠狠的凝視著我,如果眼光能夠吃人的話,他一定已經把我吃進肚子裡去了。我從沒有看到過這樣地一對燃燒而憤怒的眼睛!他使我震懾住了,我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怎樣能告訴他,羅教授所給我的感覺?不是愛情!不是男女間的感情!是超乎了這一切感情上的感情!就像我寵愛小波,嘉嘉寵愛她的花……羅教授寵愛我!是純正,自然,而深刻的一種感情!我能體會,我能接受,而我無法解釋!「憶湄,」中□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像兩個鋼銼子磨出來的那樣堅硬生澀:「你這個三心二意,無情無意的東西!」我聽到他的牙齒磨出了聲響,我看到他嘴角邊的肌肉抽搐抖動……而我錯愕著無法出聲。

  他走近了我,把一隻手重重的壓在我的肩膀上,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之前,他已握緊了我,幾乎將我的肩胛骨握碎,他猛烈的搖撼我,搖得我頭腦昏沉,神智不清,他嘴裡沙啞的,胡亂的嚷著:

  「但願我能殺死你,弄碎你,把你燒成灰,磨成粉!你這個善變的、無情的、可惡的東西!你沒有人心嗎?你……」

  「停住!中□!」羅教授猛的大吼一聲。

  中□真的停住了。我喘了口氣,拂了拂散亂的頭髮,這才能看清中□和羅教授。我看到羅教授的大手掌壓在中□的手腕上,以權威性的眼光盯著中□,臉上帶著種凜凜然的神情。而中□雙手握著拳,眼睛狂怒的瞪視著羅教授,那對充血的眼睛看起來是可怕的,一瞬間,我竟恐懼他會對羅教授揮去一拳。但,他顯然也在用盡全力去克制他自己,喉嚨上的大喉結上上下下的蠕動著,好半天,他才從齒縫裡迸出了幾句話:「羅教授,我一直以為你是有人性的,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名副其實的老怪物!」說完,他舉起手來,用力一摔,摔脫了羅教授的掌握。回過頭來,他再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說:

  「憶湄,我總算認清了你!」

  轉過頭,他大踏步的向門外衝去,望著他從門口消失,我覺得心中猝然一痛,不禁翻身下床,想追向門口,嘴裡大喊著:「不要!中□!」我的腳尚未復元,接觸地面的一陣痛楚,使我跪倒在地下,我狂叫著:「中□!中□!中□!」

  房門「砰」然一聲巨響,中□頭也不回的走了。我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棉被裡,痛哭了起來。我哭得那麼傷心,以至於不知道羅教授是什麼時候走的。等到我哭停了,而抬起頭來,房間已剩下我一個人。地板上,片片黃花的花瓣,被窗口吹進的秋風斜掃著,我睡袍的下擺正浸在灑了一地的牛奶中。仰起頭來,我看到牆上那張全家福,母親正俯視著我。喃喃的,我問:「媽媽,你給我安排了怎樣的一份命運?」

  第十一章

  中□三天沒有進我的房門,這三天我不知道怎樣度過的。清晨,我睜大了眼睛,等待著門柄的轉動聲,而每當門柄轉動,我心臟狂跳,眼睛因期待的瞪視而變得酸澀,門開了,永遠是捧著一束小雛菊的嘉嘉!不知何時,嘉嘉認為幫我換花和喂小波成了她的工作,她固執的做這兩項事情,絕不允許彩屏插手。嘉嘉離去,彩屏捧來早餐,對著牛奶杯,我瞠目凝眸,無法嚥下一口,卻讓眼淚滴進杯中,溶化進牛奶裡。皓皓的推門而入,常引起我一陣錯覺,等到看清楚了,失望使我五臟絞緊,熱淚盈眶。直到此時,我才瞭解了自己,真真正正的瞭解了自己,在我身邊的兩個青年中,我對中□的感情勝過了皓皓那麼多,那麼多,那麼多!但,中□卻不走進我的房間,不聆聽我的解釋,不體會我的深情!這使我在深切的失望中,還揉和了更多的痛心和恨意。恨他的固執,恨他的主觀,恨他對感情方面的穎悟力那麼低微!

  第三天的黃昏,皓皓走進了我的房間,往我床緣上一坐,他審視著我,對我咧嘴微笑,他看來永遠那樣樂觀和灑脫!

  「好了,憶湄,」他說:「你已經眼淚汪汪的望了三天了,你還預備為那塊木頭浪費多少感情?嗯?」「木頭?」我不解的說。

  「嗯,木頭!我指的是徐中□!告訴我,憶湄,他到底有什麼讓你傾心的地方?他只會長篇長篇的說大道理,要不就像個書獃子般埋在各種書本中。他有什麼好處?說實話,他趕不上我的十分之一!憶湄,你如果愛他,還不如愛十分之一個我好些!」我噘噘嘴,沒說話。「你看,我跟你算一個賬,」皓皓大模大樣的說:「你就可以想清楚了。徐中□只抵得上十分之一個羅皓皓,那麼,假若有一個羅皓皓愛你,不是等於有十個徐中□愛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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