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不說話,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軟化了,在他的悉心照顧下,在他的軟語溫存下軟化了。
「我不知道慕蓮對你說了些什麼?」他繼讀說,聲音誠懇,真摯,而坦白。「但是,我很瞭解慕蓮,她有第一流的口才,有第一流的頭腦,還有第一流的說服能力。她是非常優秀的,她很漂亮,有熱帶女郎的誘惑力,又有中國女人的穩重,有西洋式的放浪形骸,又有東方式的高貴文雅,她是個矛盾的人物!但是,她是絕對優秀的。所以,我迷戀過她,相當迷戀過她。」他頓了頓,她的眼光已經不知不覺的轉過來,和他的接觸了。他眼裡佈滿紅絲,眼光卻熱切而真誠。「佩吟,」他柔聲的低喚著。「你必須瞭解一件事情,我絕不是一個『完人』!纖纖的母親去世很早,風月場中,我也流連過。在慕蓮以前,我也有過其他女人,但是,我都沒有認真過,也沒有什麼固定的女朋友,逢場作戲的事,不可否認是有的。後來,我認識了慕蓮,坦白說,她捉住了我。四年前,我為她造蓮園。佩吟,你想想看,我如果不認真,我會用那麼多心機去造蓮園嗎?我實在不想深談這件事。不過,我知道假若我不說得很清楚,你是不會原諒我的。慕蓮美麗、迷人、聰明、能幹之外,她還是××航空公司派到台灣的女經理,她有錢,有才幹,蓮園的許多構思,事實上也是她的。她一個如此優秀的女人,往往不是被征服者,而是個征服者。同時,她也虛榮。假如她有一件狐皮大衣,她一定還要一件貂皮的……對男人,她也一樣。」佩吟定定的看著趙自耕了。用舌頭潤了潤嘴唇,她低聲的,清晰的說:「不要因為她破壞了你,你就給她亂加罪名。」
「我還沒有卑鄙到那種程度!」趙自耕說,也定定的看著佩吟:「記住一件事,佩吟。人,並不是只有一種典型,慕蓮喜歡征服男人,只能說是她的某種嗜好,而不能算是她的『罪』。她是個自由女人,為什麼不能自由的交男朋友呢?慕蓮問過我,我們這個社會,允許男人尋花問柳,為什麼不允許女人廣交男友?我答不出來。可是,老實說,當我發現慕蓮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男人時,我並不認為她犯罪,我卻完全受不了!所以,我不可能娶她,我畢竟是個中國男人,我不想戴綠帽子!」他停住了,燃起了一支煙。
「慕蓮,她絕不是一個壞女人,也不是一個淫蕩的女人。她只是忠於她自己,她想愛就愛,想要就要,想玩就玩。她把男女之情,也當成一種遊戲,而且玩得非常高段。她從不隱瞞我,也不欺騙我,甚至於,她還鼓勵我去找別的女孩玩,她認為我們彼此,都有享樂的自由。這種觀念嚇壞了我,她的外表那麼端莊高貴,行為卻那麼放浪不羈,我有時簡直覺得,她像一隻狐狸,卻披著貂皮,她玩狐狸的遊戲,卻高貴得像只純白的小貂。」「你在攻擊她,」她忍不住插嘴,為慕蓮而不平。「她不是那樣的,如果她鼓勵你和女孩玩,她也不會把慕南安排在你身邊,也不會找我去談話了!」金盞花30/37
「你有理。」他點點頭,注視著她的眼光卻更誠懇了,誠懇得讓人很難懷疑他。「她鼓勵我和別的女孩子玩,並沒有鼓勵我去『愛』別的女孩子!」「我不懂。」「她把遊戲和愛情分成兩件事,坦白說,在基本上,我必須承認,她仍然是愛我的。很多女人,能原諒丈夫在外面逢場作戲,卻不能原諒丈夫在外面有愛人。這一點,慕蓮也和一般女人相同。因此,她能笑談露露,她也不在乎雲娥……」他深抽了口煙,盯著她的眼光更深更柔更慚愧了。「露露是個舞女,雲娥是個年紀很輕的酒家女。我每次和慕蓮生了氣,我就常去找她們,因為她們有自知之明,她們是歡場女子,從不自命清高。她們小心翼翼的討好我,服侍我。露露風流,雲娥嬌柔,前者像隻狐狸,後只像只小貓,她們──
卻沒有披上貂皮的外衣!你瞧,佩吟──」他試著去拉她的手。「你使我越招越多了。先是慕蓮,再來露露,又有雲娥。你一定以為我是個色情狂!是個風流鬼!」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瞅著他。
「讓我對你發誓,雲娥也罷,露露也罷,都只是我生命裡的一些點綴,她們自己,也都知道只是我生命裡的點綴。在認識你以前,唯一真正在我心中佔著相當份量的,仍然只有慕蓮。慕蓮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毫不在乎雲娥和露露。直到你的出現,她才真正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我並沒料到慕南是她的間諜,雖然我用慕南當秘書,是受她之托,當時,只以為她怕我和女秘書『認真』。而慕南也實在是個不錯的秘書,但是──」他忽然咬牙切齒。「我以後再也不會用他了!他這個混蛋!」「你以為,如果他不帶我去蓮園,我就永遠不會知道慕蓮這件事了嗎?」她瞪著他:「你有一個情婦,是××航空公司的女經理,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你──以前就知道?」他小心的問。
她點點頭。「你──卻沒問過我。為什麼?」
「我……我……我當時並沒有認為如此嚴重,」她的眼圈又紅了。「我早就聽過一些關於你的傳說,我想,你可能是……可能是……比較風流的那種典型。我認為,我無權也不應該去干涉你在認識我之前的事情。而且……而且……而且……」她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而且什麼?」他溫柔的追問。
「而且,我說過,我認為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應該連他的缺點一起愛進去的。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