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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你很像她。」他說,聲音穩定而清楚。

  她點點頭,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否則,她怎能冒充桑桑。「你知道是誰害死了桑桑?」他咬牙問。

  「是她的家人,她的大哥,他們不該狠心的拆散你們!」她從內心深處說了出來。「不。」他又在磨牙齒。「是我。」

  「你?」她困惑而不解。

  「我不該讓她陷那麼深,我不該讓她愛上我,我不該任憑這段感情發展下去……」他盯著她,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陸雅晴。」她用舌頭潤著嘴唇,喉嚨裡又乾又澀。「文雅的雅,天晴的晴。」「雅晴,」他念著她的名字,又一遍說:「你很像桑桑,非常像。」「我知道。」「你不止長得像她,你的個性也像。兇猛的時候是只豹,溫柔的時候是只小貓。你善良熱情而任性,只憑你的直覺去做事,不管是對或是錯。」

  她不語。「所以,雅晴,」他的語氣變了,變得深沉而迫切。「永遠不要去熱愛別人,你付出越多,你的痛苦越深,愛是一件可怕的東西,它有時比恨更能傷人。」他鬆開了手,眼光恢復了他的冷漠和堅強:「現在,你走吧!回到桑家去!」

  她站著不動,傻傻的看著他。

  「你為什麼還不走?」他怒聲問。

  「這兒不是你買下來的地方吧?」她說。

  他掉頭去看湖水,不再理會她,好像她已經不存在。「桑家為什麼反對你?」她問。

  「去問他們!」他悶聲說,頭也不回。

  「我問過,他們說因為你父親是個挑土工。他們認為門不當戶不對。」「誰說的?」他仍然沒回頭。

  「桑爾凱。」「桑爾凱!哼!」他冷哼著。「這就叫做君子,這一家人都是君子,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幫我掩飾!」

  「掩飾什麼?」他回過頭來了,定定的看著她。

  「我父親不是挑土工,如果是挑土工,他們也不會在乎。我父親是個殺人犯,被判了終身監禁。」

  「哦?」她瞪大眼睛張大了嘴。

  「而我──」他冷笑了,眼角流露出陰狠與冷酷:「我從小受夠了歧視,我是個不務正業的流氓,我只有一項特長……」「彈吉他!」她接口。他瞪著她。「你知道得不少,你該走了。」他冷冷的說:「你再不走,桑家全家都會出動來找你,奶奶不會願意知道,桑桑又和萬皓然──那個殺人犯的兒子混在一起!」

  真的!她驚覺的看看天空,月亮都偏西了,夜色已經好深好深了,她確實該回去了。但是,她就是不想走,她覺得有好多的困惑,好多的不解,好多的問題,她要問他,她要跟他談──桑桑,談他們的戀愛,他們的吉他,他們的歌──《夢的衣裳》。張著嘴,她還想說話,他已經驀然間旋轉身子,大踏步的走了,踩著那父父的落葉,他很快就隱進了密林深處。她在湖邊又呆站了片刻,聽著風聲、樹聲、蟲聲、蛙聲,和水底魚兒偶然冒出的氣泡聲,終於,她知道,那個人確實走了,不會再回轉來了。她拾起地上的披肩,很快的向桑園奔去。回到桑園,爾旋正在邊門處焦灼的等著她。一眼看到她,他冒火的把她拉進花園,懊惱而急促的說:

  「你瘋了嗎?深更半夜一個人往外跑?你不怕碰到壞人,碰到流氓?晚上,這兒附近全是山野,你以為是很好玩的是不是?」她一句話也不說,逕直走進了客廳。客廳裡空空蕩蕩的,顯然全家人都睡了。她想往樓上走,爾旋伸手拉住了她,從她頭髮上摘下一片枯葉,又從她披肩上再摘下一片枯葉,他瞪視著手心裡的枯葉,問:

  「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睜大眼睛望著他,不想談今晚的事,不想談萬皓然。你們一直不肯談這個人,你們一直避諱談桑桑的愛情,現在我也不談,她想著,一語不發,轉身又要往樓上走。爾旋一把握緊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拉進他的書房,關上了房門,他瞪著她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想說,但是她卻說了:

  「我遇見了萬皓然。」

  他大大一震,迅速的揚起睫毛,臉色變了。

  「哦?」他詢問的。「怎樣呢?」

  「他把我當成桑桑,」她說,不明白為什麼要說出來,她的喉嚨仍然又乾又澀。「他強吻了我,發現我是個冒牌,他打了我一耳光,我咬了他一口。」

  他的臉色變白,他的眼珠黑幽幽的盯著她。然後,他一轉身就往外走,她抓住了他。

  「你去哪兒?」她問。「去找萬皓然。」他僵硬的說。

  「找他幹什麼?」她立即接口:「我已經跟他談過了,我告訴他桑桑死了。他不會來揭穿我,你們──對他的認識太少,他絕不會來揭穿這一切,他也不──怨你們。」

  他死盯著她,他眼裡明顯的流露出恐懼和擔心。

  「你──怕什麼?」她問。

  「失去你。」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然後,他俯下頭來,想找她的嘴唇。她閃開了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她,她很快的說:「你不算得到過我,對於你沒得到的東西,你也根本談不上失去!」她打開門,飛快的衝出去了。夢的衣裳15/308

  一清早,雅晴才下樓,就發現爾旋坐在客廳裡等著她。奶奶還沒起床,紀媽在擦桌子,蘭姑把從花園裡剪下來的鮮花,正一枝枝插到花瓶裡去。爾凱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正在看剛送來的報紙。表面上看來,這一天和往日的每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雅晴卻可以嗅出空氣裡某種不尋常的緊張,說不定,他們已經開過一個「凌晨會議」,因為大家的神情都怪怪的,都沉默得出奇。她才走下樓梯,爾旋立刻熄掉了手裡的煙蒂,他跳起來,不由分說的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花園裡拖去,一面回頭對蘭姑說:「蘭姑,紀媽,告訴奶奶,桑桑搭我的車子進城去買點東西!」她往後退縮,想掙出這隻手。爾旋緊拉著她,一口氣把她拖向了車庫,他輕聲而懇切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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