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有歌!」高望說過:「你把很多積壓在內心的不平衡完全借歌唱來發洩了!所以你唱的時候比別人都賣力,你寫的歌詞比別人寫的更富有感性!」
或者是真的。高望瞭解他。高望念了歷史系,高寒不懂一個男孩子念了歷史系將來預備做什麼?了不起當歷史學家或教授。高望笑著說過:「其實我們兩個念的是同一門,你整天研究人類怎樣才能活下去,我整天研究人類是怎樣死掉的!」
哈!他喜歡高望,欣賞高望!不止因為他是高望的哥哥,而且因為高望有幽默感,有音樂細胞,還有那份人性的分析能力。現在,高寒坐在他的書桌前面,他並沒有研究自己的功課,推開所有的書籍,他在一張五線譜的稿紙上作歌,手裡拿著吉他撥來撥去,他的吉他上有一個獅身人面像,高望的代號是金字塔,吉他上也有個金字塔。他們這個合唱團選擇了「埃及人」為名字,就是這兄弟二人的傑作。高寒從醫學觀點去看「埃及人」,高望從歷史觀點去看「埃及人」,都覺得他們這古民族有不可思議的地方。
「怎麼能造一座金字塔?怎麼能雕一個獅身人面像?簡直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
「所以,至今有個學說,認為當初曾有外太空的人來過地球,幫助人類完成了許多人類不能完成的工程。其中最大的證據就是金字塔!」「不。」高寒說:「我不相信有什麼外太空人,這些確實是人做的,這證明了一件事:人的力量是無法估計的,人的頭腦和意志力更加可怕!」「中國人早就有一句成語。」高望說:「人定勝天!連天都可以戰勝,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於是,「埃及人」合唱團就這樣成立了。高寒高望兄弟成了團中的台柱。在學校裡,甚至在校外,他們這合唱團都相當有名氣。但是,最近,高寒已經一連推掉三個演唱了。
「喂!大哥,」高望看著高寒,他正坐在窗台上研究歌譜,兄弟兩個共有一個房間,似乎都把歌看得比功課更重要。「中視邀我們上電視,你到底接受還是不接受?」
「是不是由我們決定唱什麼歌?還是一定要唱『淨化歌曲』或是『愛國歌曲』?」「當然唱我們自己的歌,否則我們的特性完全無法表現!」高望說。「那就接受!這是條件,你要和他們先講好!」
「辦外交一向是你的事,怎麼交給我啦?」
「我情緒不好,以後合唱團的事都交給你辦!」
「交給我辦可以,練唱的時候你到不到呢?」
「當然到!」「當然到?你已經兩次沒去了!」高望嚷著:「鍾可慧把你的魂都迷走了……」高寒怔了怔,寫了一半的歌譜不由自主的停頓了。
「我告訴你,」高望繼續說:「徐大偉入伍以前,把我約去談了一個晚上。」「哦?」高寒疑問的抬起頭來。「他不找我談,找你談幹什麼?」「他要我轉告你幾句話。」
「嗯?」他哼著。「他說,鍾可慧外表堅強,實際柔弱,完全是一朵溫室裡的小花,被保護得太好了。他說,如果你是認真追,他也沒話說,大家看本領。假若你只是玩玩而已,能不能放棄鍾可慧?」高寒的臉冷了下去。他抱著吉他,胡亂的撥著弦,悶聲問:「你怎麼回答?」「我說,大哥的事我管不著!何況認真不認真是個大問題,不到最後關頭,誰也弄不清楚!小伍和蘇檖檖,還不是玩玩就玩得認真了?」「答得好!」高寒跳起身來,摔下吉他,去壁櫥裡取了件乾淨襯衫,開始換襯衫。「又要出去?」高望問。「如果接受中視上節目,晚上非練歌不可!」「我知道!我到時候准去,你幫我把吉他帶去!」
「如果你是去鍾可慧家,我看你靠不住。我就不懂你怎麼每次能在鍾家待到那麼晚?人家家裡又是老的又是小的,你不拘束嗎?這樣吧,我看鍾可慧對合唱團挺有興趣的,你何不把她約出來?」高寒扣著衣扣,斜睨著高望。他臉上有種陰沉的、壓抑的煩躁。「約不出來!」他悶聲說。
「約不出來?」高望驚呼。「豈有此理!你坐下別動,我打個電話去代你約,我就不相信約不出來!」他伸手就去拿電話筒:「電話號碼多少?我忘了!」
高寒跳過去,一把搶過話筒,丟在電話機上。
「你少代我做任何事!」他叫著,臉漲紅了。
「怎麼了?你吃錯了什麼藥?」高望有些火了。也吼了起來:「我是出於好意,假若你把交女朋友看得比合唱團重要,咱們合唱團就乾脆解散!」「解散就解散!」高寒也火了,叫得比高望還響。「我告訴你,高望,合唱團遲早要解散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合唱團能維持一輩子!」「是你說要解散的!」高望跳了起來,也去壁櫥裡拿襯衫。「好!我們也別接受電視台的節目了,我乾脆一個個去通知,要解散趁早!反正你也無心練歌,無心接受別人的邀請!……嘖嘖,」他對高寒輕蔑的撇嘴:「我真沒想到鍾可慧有這麼大的魔力!小伍也交女朋友,我也交女朋友,咱們埃及人哪一個不交女朋友,誰會交成你這副茶不思飯不想的窩囊相,簡直丟臉!」高寒衝過去,一把抓住高望胸前的衣服,他額上的青筋跳動著,眼神凌厲而陰鬱。
「高望,你敢說我窩囊!」
「你是窩囊!」高望毫不服輸的嚷著。「從蘇檖檖的舞會上認識她,你追了半年多了,越追越慘兮兮!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我只知道你窩囊!窩囊透了!窩囊得連男人氣概都沒有了,窩囊得……」「當心!」高寒大吼:「我會揍你!」
「你也當心!」高望吼了回去。「我也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