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鼓起掌來,柯夢南有些發窘,他仍然不習慣於過分的開玩笑。望著何飛飛,他搖搖頭說:「何飛飛,什麼時候你才能有點穩重樣子呢!」
「等你向我求婚的時候!」何飛飛嘻皮笑臉的說。
大家都笑了,柯夢南也笑了,一面笑一面不以為然的搖著頭。何飛飛早已一個旋轉又轉開了,跑去和紫雲、彤雲搶牛肉乾吃。
就是這樣,我們在一塊兒,有數不清的歡笑和快樂,但是,誰又能知道,在歡笑的背後藏著些什麼?
媽媽總說我是個夢想太多的女孩,虛幻而不務實際。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我常常會陷進一種空漠的冥想裡,一坐數小時,不想動也不想說話。那年冬天,這種陷入冥想的情況更多了,我發覺我有些消沉,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我無法確知自己是怎麼回事,一切都令我心煩,令我厭倦,連圈圈裡的聚會,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了。
我把這種消沉歸之於天氣不好和下雨,那正是雨季,雨已經一連下了一個多月了,我自稱這是「情緒的低潮」,認為過一陣就會好了,可是,過了一陣,我還是很不快樂。媽媽為我非常擔憂,不止一次,她望著我說:「你是怎麼了?藍采?」「沒有什麼,媽媽,只是因為天下雨。」
「天下雨會讓你蒼白嗎?」媽媽說:「告訴我吧,你有什麼心事?」
「真的沒有,媽媽。」
「可是,我好久都沒有看你笑過了。」媽媽憂愁的說:「而且,你也不對我撒嬌了,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你瞞著我。」
「我發誓沒有,媽媽。」我說,勉強的笑了笑。「你看我不是笑得滿好嗎?」「你笑得比哭還難看呢!」媽媽凝視著我:「我覺得你是想哭一場呢!」
不知怎麼,給媽媽這麼一講,我倒真的有些想哭了,眼圈熱熱的,沒緣由的眼淚直往眼眶裡沖。我咬了咬嘴唇,蹙緊了眉頭,說:「別說了,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我只是有些心煩,你別管我吧,媽媽。」
「我怎麼能不管你呢!」媽媽看來比我還煩惱:「除了你我還有什麼,我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過得快樂呀!」
「噢,媽媽!」我喊,眼淚終於衝出了眼眶,用手揉著眼睛,我跺了一下腳說:「你幹嘛一定要逗我哭呢!」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媽拍著我的肩膀說:「又變成小娃娃了,別哭了,去休息吧,我只是希望你快快活活的。好了,好了。」
給媽媽一安慰,我反而哭得更凶了,把頭埋在媽媽懷裡,我像個小孩一般哭得淚眼婆娑,媽媽也像哄孩子一樣拍撫著我,不斷的,喃喃的說些勸慰的話。好半天,我才停止了哭,坐在媽媽的膝前,我仰望著她,她的臉在我潮濕的眼光裡仍然是朦朦朧朧的,但她的眼睛卻是那樣清亮和溫柔。我忽然為自己的哭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我已經二十歲了呢!於是,我又帶著些慚愧和抱歉的心情笑了起來。
我的哭和笑顯然把媽媽都弄糊塗了,她撫摩著我的臉,帶著個啼笑皆非的表情說:「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嗎,又哭又笑的!」
是怎麼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段時間裡。就是那樣沒緣由的煩惱,沒緣由的流淚,沒緣由的消沉,沒緣由的要哭又要笑。
一連兩次,圈圈裡的聚會我都沒有參加,沒什麼原因,只是提不起興致。然後,懷冰來了,一進門,她就拉著我的手,仔細的審視著我的臉說:「你怎麼了?」怎麼又是「怎麼了」?怎麼人人都問我「怎麼了」?
「沒什麼呀!」我笑笑說。
「那麼幹嘛兩次都不來?你不來,有人要失望呢!」
「別胡說。」
「真的有人失望呢,」懷冰笑著,在我臥室的床沿上坐下來。「有人一直向我問起你。」
「誰?」我問。
「你關心了?」懷冰挑起了眉毛。
「別開玩笑,愛說不說!」我皺皺眉:「你也跟著何飛飛學壞了。」
「那麼你不想知道是誰問起你呀!」
「是你不想說呀!」
「告訴你吧,」懷冰歪了歪頭:「是柯夢南。」
我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的亂蹦了幾下,我想我的臉色一定變白了。
「亂講!」我本能的說。
「亂講的不是人。」懷冰說。
「他──怎麼問的?」我望著窗子,從齒縫裡低低的說。
「你『又』關心了?」懷冰的語氣裡充滿了調侃。
「不說拉倒!」我站起來,想走。
「別跑!」她拉住我。「他呀,他一直問,藍採到那裡去了?藍采怎麼不來?藍采是不是生病了?他還問我你的地址呢!」
我看著窗子,我的心還是跳得那麼猛,使我必須控制我的語調。輕描淡寫的,我說:「這也沒有什麼呀,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
「好,好,沒什麼,」懷冰仰躺在我床上說:「算我多管閒事!簡直是狗咬呂洞賓!」沉默了一下,她又叫:「藍采!」
「怎麼?」我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望著她。
「谷風說希望和我先訂婚,你覺得怎樣?」她望著天花板說。
「好呀!」我叫:「什麼時候訂婚?」
「別忙,」她說:「我還沒答應呢。」
「為什麼?」我有些詫異:「你們從高中的時候就相愛了,依我說,早就該訂婚了。」
「本來是這樣──」她怔了怔,說:「不過,這段婚姻會不會幸福呢?」
「你是怎麼了?」我納悶的說:「難道你不愛他?」
「我不愛他!」她叫,眼睛裡閃著光采,臉頰因激動而發紅。「我怎麼會不愛他?從十五歲起,我心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了,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呢!」
「那麼,你擔心些什麼?」
「我媽媽總對我說,選一個你愛的人做朋友,選一個愛你的人做丈夫。」她慢吞吞的說。
我噗一聲笑了出來,拉著她的手說:「原來你有了丈夫還不夠,還想要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