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蘭從花園裡繞過去開了大門,他們聽到了人聲,接著,客廳的門被衝開了,一個年輕的、充滿了活力的少女像一陣風般的捲了進來,嘴裡高聲的嚷著:「嗨!你們都在家!」
雲樓抬起頭來,涵妮也從鋼琴上轉過了身子。來的人是翠薇,穿著件鶴黃色的、厚嘟嘟的套頭毛衣,一條橘紅色的長褲,披著件黑絲絨的短披風,頭上還戴了頂白色的小絨帽子,顯得非常的俏皮和出色。在屋子中一站,她解下了披風,有股說不出來的、煥發的熱力,竟使滿屋子一亮。雲樓望著她,由衷的讚美了一聲:「好漂亮!從哪兒來?」
「榮星保齡球館!」翠薇笑著說,把手裡一個信封丟到雲樓面前來。「我幫你帶了一封信來!」
「你?」雲樓詫異的問:「怎ど會!」
「哈,剛剛進門的時候在信箱裡拿到的,」翠薇笑著說:「難道有人會把給你的信寄給我嗎?」走到鋼琴旁邊,她帶著滿臉的笑,審視著涵妮說:「嗨!你好像胖了些呢!愛情的力量不小呵!」
涵妮帶著點兒羞澀的微笑了,伸出手去,她扶正了翠薇領子上的一個別針,安安靜靜的說:「你好美呵!翠薇。」
翠薇爽朗的笑了,摸了摸涵妮的面頰說:「你才美呢!」掉過頭來,她大聲喊:「姨媽!你在家嗎?」
「她在睡午覺!」雲樓笑著說:「瞧!你一進門,就好像來了千軍萬馬似的!」
「嫌我呵!」翠薇挑了挑眉毛。「我打擾了你們,是不,要不要趕我走?」
雲樓拆著信,一張少女的照片突然從信封中落了出來,翠薇眼尖,一把搶了過去,高高的擎在手上說:「女朋友的照片呵!涵妮,這個男人不老實,你得管嚴一點!」
涵妮偷愉的看了那張照片一眼,不敢表示關懷。雲樓卻淡淡的笑了笑,一句話也沒有說,看完了信,他把信紙放回信封,臉上的歡樂氣息卻在一剎那間消失了。翠薇把照片還給他,一面問:「是誰?你妹妹嗎?」
「不是。」雲樓簡短的說,把照片收了起來,一眼都沒看。
站起身來,他向樓上走去,臉上罩了一層凝重的濃霜。涵妮狐疑的看著他,他的神色使她驚惶而不安。
「你去哪兒?」她問。
「我馬上就來!」雲樓說,一直上了樓,走進自己的臥室裡,把那封信丟進抽屜,他坐在桌前,用手支著頭,沉思了好久,多幼稚呵!雲霓!他想著,一張美萱的照片就能讓我愛上她嗎?即使她本人也未見得能使我入迷呀!父親要你一放寒假就急速返港!返港之後呢?被扣留?還是被責備?為什ど他要去愛一個根本不能結婚的女孩子?為什ど?父親說如果你寒假不回來,他就要親自到台灣來把你捉回去!雲霓,雲霓,難道你不能幫我說說話嗎?難道你也不能瞭解我這份感情嗎?
一聲門響,他回過頭來,涵妮正站在門口。
「什ど事?誰來的信?」她驚悸的問。
「沒什ど,」他慌忙說,站起身來。「是雲霓寫來的,問我寒假回不回去。」「你要回去嗎?」涵妮的面色更加驚慌了,彷彿大難臨頭的樣子。沒等雲樓回答,她就又急急的說:「你不要回去,好嗎?」她攀住他的衣袖,懇求的望著他:「如果你回去了,我一定會死掉!」
「胡說!」雲樓喊,本能的渾身掠過了一陣震顫。然後,他攬住了她的肩頭,安慰的說:「我不回去,你放心,即使我回去,兩三天我就趕回來!」
「兩三天!」涵妮喊:「那也夠長久了!」
「傻東西!」雲樓說。「我們下去陪陪翠薇吧,別讓她笑話我們。」
樓下,翠薇正拿著雲樓給涵妮畫的那張速寫,津津有味的看著。放下畫像,她對踱下樓梯的雲樓說:「這是第幾幅涵妮畫像?」
「不知道第幾幅?第一百多幅,或是兩百多幅。」雲樓笑著說。
「你的題材只有這一種嗎?」翠薇滿臉的調皮相,對他作了個鬼臉:「什ど時候也幫我畫張像,行不行?」
「假若你坐得住。我看呀,你沒有一秒鐘能夠手腳不動的。」
翠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眉飛色舞的說:「你對我的觀察倒很正確,叫我坐上幾小時不動,那才要我的命呢!」收住了笑,她忽然露出一副難得見到的正經相,說:「說真的,我今天來,有事請你幫忙。」
「請我?」雲樓詫異的說。
「是的。」
「什ど事?」
「後天是耶誕節,我在家裡開一個舞會,要你幫我去佈置會場,你這個藝術家,佈置出來的一定比較特別,行不行?」
雲樓猶豫了一下,問:「佈置房間的東西你都買了嗎?」
「你看需要什ど,我陪你去買。」翠薇說,「我完全不知道該怎ど弄。」看了涵妮一眼,她溫柔的、請求的對涵妮說:「我要借一借你的愛人,可以嗎?」
涵妮羞澀的嫣然一笑,把臉轉到一邊去了。雲樓再一次驚異的發現,這兩個女孩的差異竟如此之大!一個的靦腆沉靜,和另一個的鮮明活潑,簡直是兩個極端的對比。翠薇笑著轉過頭來對他說:「你看!我已經幫你請准假了。」
「你是說,現在就要去買嗎?」雲樓問。
「當然啦,時間已經很迫切了,是不是?」
雲樓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涵妮微笑的回過頭來,望著他們,輕言細語的說:「你們去買吧,別顧著我,我有潔兒陪我呢!」
「只一會兒。」翠薇說。
「沒關係的,」涵妮笑得好溫柔,好恬靜。「多穿點衣服,雲樓。」
翠薇調侃的對涵妮笑了笑,什ど話都沒說,涵妮卻再度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像是需要解釋什ど,她嬌怯怯的說:「你不知道他,從不會照顧自己的,上次淋了一身雨回來,結果發了好幾天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