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雲樓笑著。「你又何嘗會照顧自己呢!」
翠薇挑著眉毛,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然後,她故意的咳了一聲,嘲謔的說:「告別式完了沒有?」
「好!走吧!我要趕回來吃晚飯!早去早回!」雲樓說,走向了門口。
涵妮目送他們並肩步出去。翠薇披上了披風,顯得更加的容光煥發,英挺活潑。雲樓的個子高,翠薇也不矮,兩人站在一塊兒,說不出來的相襯。涵妮望著翠薇那吹過冷風,又被火一烘,烤得紅撲撲的面頰,和那健康的,纖□E合度的身材,不禁看得呆了。等他們一起出了門,涵妮才愣愣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半天都一動也不動。
潔兒跳上了沙發,把頭放在她的膝上,似乎想安慰她的寂寞。她攬住了潔兒,這才覺得一種特別的、酸楚的感覺衝進了她的鼻子,她俯下頭去,把臉依偎在潔兒毛茸茸的背脊上,低聲的說:「他們是多ど漂亮的一對呵!」
閉上眼睛,她覺得那種酸楚的感覺在心頭擴大。第一次,她如此迫切而強烈的希望自己是個健康的、正常的女孩。對於她自己的身體情況,她一直懵懵懂懂,並不十分清楚是怎ど回事,她明白自己有先天不足的病症,卻不知道是什ど病症,也不知道它的嚴重性到底到什ど地步。以前,她對這一切都不太關懷,她生性好靜而不好動,無慾也無求。所以,她也很能安於自己那份單調而寂寞的生活。但是,自從雲樓走進了她的生命,一切都改變了。她不再能漠視那病痛了,顯然的,這病已經威脅到她的愛情和幸福。
「我要健康起來,我一定要健康起來!」
她喃喃的自語著,拿起雲樓給她畫的那張像,她蹙著眉凝視著,對畫像搖了搖頭,憂愁的說:「你好瘦呵!你一點也不好看,沒有翠薇的一半美!真的!」
賭氣似的擲掉了畫像,她把頭依靠在沙發背上,半晌不言也不動。
當雅筠午睡醒來,走下樓的時候,就看到涵妮這樣呆呆的坐著。雅筠驚異的叫:「涵妮!怎ど你一個人在這兒?雲樓呢?」
「他──」涵妮受驚的抬起頭來。「他出去了。翠薇來找他幫忙佈置耶誕舞會。」
「哦,是嗎?」雅筠納悶的皺了一下眉。「就剩你一個人在這兒嗎?噢,這屋裡真冷,怎ど,火都要滅了,你也忘了加炭。」
拿了火鉗,雅筠加上兩塊炭,回過頭來,她審視著涵妮,忽然驚異的說:「怎ど了?涵妮,你哭過了!」
「沒有,媽媽,」涵妮掩飾著:「是煙熏的,剛剛有一塊煙炭。」
「胡說!火都快滅了,那兒來的煙炭!」雅筠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仔細的審視她。「到底是怎ど回事?告訴我!雲樓欺侮了你嗎?」
「沒有,沒有,媽媽。」涵妮拚命的搖著頭,搖得那ど猛烈,好像要藉機搖掉許許多多的困擾。
「那ど,你為什ど哭?」
「我沒哭,我不知道。」涵妮煩亂的說,緊顰著眉,眼眶裡的淚珠又呼之欲出了。
雅筠沉默了片刻,然後,她溫柔的攬住了涵妮,撫弄著她那柔軟的長髮,說:「告訴我,涵妮,你很愛很愛雲樓嗎?」
涵妮用一對淒楚的眸子望著她。
「你明知道的,媽媽。」她低聲說。
「有多愛?」
「媽媽!」涵妮的眼光是祈求的,哀哀欲訴的,無可奈何的。「我不知道。我想,從來沒有一種度量衡可以衡量愛情的。但是,媽媽,沒有他,我會死掉。」
雅筠痙攣了一下。
「唉!」她長歎了一聲。「傻孩子!」
「媽媽!」涵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熱烈而急促的說:「你不可以再瞞我了,你要告訴我,我害的是什ど病?媽媽!」
雅筠大大的吃了一驚,涵妮的神色裡有種強烈的固執,她的眼睛是熱切的,燃燒著的,她的手心發燙而顫抖。
「涵妮!」雅筠迴避著。「你怎ど了?」
「告訴我,媽媽,告訴我!」涵妮哀求著,用手緊緊的抓住了雅筠。她的身子往前傾,忽然跪在雅筠的面前了。她的頭伏在雅筠的膝上,揉搓著雅筠,不住的,哀哀的說著:「你必須告訴我,媽媽,我有權知道自己的情形,是嗎?媽媽?」
雅筠驚慌失措了,若干年來,涵妮聽天由命,從來沒有對自己的病情詰問過。可是,現在,她有份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有種不得真相就不甘休的堅決。雅筠只覺得心亂如麻。
「涵妮,」她困難的說:「你並沒有什ど嚴重的病,你只是……只是……」她嚥了一口口水,語音艱澀。「只是有些兒先天不足,當初,你出世的時候不足月,所以內臟的發育不好,所以……所以需要特別調養……」她語無倫次。「你懂了嗎?」
涵妮緊緊的盯著她。
「我不懂,媽媽。你只答覆我一句話,我的病有危險性嗎?」
雅筠像挨了一棍,瞪視著涵妮,她張口結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於是,涵妮一下子站起身來了,她的臉色比紙還白,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我懂了。」她說。「我明白了。」
「不,不,你不懂,」雅筠慌忙說。「你不會有危險的,不會有危險,只要你多休息,好好吃,好好睡,少用腦筋,你會很快就和一個健康人一樣了。」
「媽,」涵妮凝視她。「你在騙我,我知道的,你在騙我!」
說完,她掉轉頭,走上樓去了。雅筠呆立了片刻,然後,她追上了樓。她發現涵妮和衣躺在她自己的床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雅筠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握著涵妮的手,她焦慮而痛苦的喊:「涵妮。」
「媽,」涵妮睜開眼睛來,安安靜靜的說:「你不要為我發愁,告訴我真相比讓我蒙在鼓裡好得多。我不會怎樣難過的,生死有命,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