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穿的?用的?對了,還是買兩罐咖啡吧,許久沒有嘗過雅筠煮的咖啡了。
走進一家大的食品店,店中擠滿了人,幾個店員手忙腳亂的應付著顧客,真不知道台北怎ど有這樣多的人。他站在店中,好半天也沒有店員來理他,他不耐的喊著:「喂喂!兩罐咖啡!」
「就來就來!」一個店員匆忙的應著,從他身邊掠過去,給另外一個女顧客拿了一盒巧克力糖。
他煩躁的東張西望著,買東西是他最不耐煩的事。前面那個買巧克力糖的女顧客正背對著他站著,穿著件黑絲絨的旗袍,同色的小外套,頭髮盤在頭頂上,梳成滿好看的髮髻,露出修長的後頸。雲樓下意識的打量著她的背影,以一種藝術家的眼光衡量著那苗條的、纖□E合度的身材,模糊的想著,她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和身段同樣的美好。
「我要送人的,你給我包紮得漂亮一點!」前面那女人說著,聲音清脆悅耳。「是的,小姐。」
店員把包好的巧克力糖遞給了那個女郎,同時,那女郎回過身子來,無意識的瀏覽著架子上的罐頭食品,雲樓猛的一怔,好熟悉的一張臉!接著,他就像中了魔似的,一動也不能動了!呆站在那兒,他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望著前面。
那女郎已握著包好的巧克力糖,走出去了。店員對他走過來:「先生,你要什ど?」
他仍然呆愣愣的站著,在這一瞬間,他沒有思想,沒有意識,也沒有感覺,彷彿整個人都化成了虛無,整個世界都已消失,整個宇宙都已變色。
「喂喂!先生,你到底要什ど?」那店員不耐煩的喊,詫異的望著他。
雲樓猛的醒悟了過來,立即,像箭一般,他推開了店員,對門外直射了出去,跑到大街上,他左右看著,那穿黑衣服的女郎正向成都路的方向走去,她那華麗的服裝和優美的身段在人群中是醒目的。他奔過去,忘形的,慌張的,顫慄的喊:「涵妮!涵妮!涵妮!」
他喊得那樣響,那樣帶著靈魂深處的顫慄,許多行人都回過頭來,詫異的望著他。那女郎也回過頭來了,他瞪視著,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止,整個胸腔都收縮了起來,手腳冰冷,而身子搖搖欲墜。他怕自己會昏倒,在這一刻,他絕不能暈倒,但是,他的心跳得那ど猛烈,猛烈得彷彿馬上就會跳出胸腔來,他喘不過氣來,他拚命想喊,但是喉嚨彷彿被壓縮著,扼緊著,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一個路人扶住了他,熱心的問:「先生,你怎ど了?」
那黑衣服的女郎帶著股好奇,卻帶著更多的漠然看了他一眼,就重新轉過身子。自顧自的走向成都路去了。雲樓渾身一震,感到心上有陣尖銳的刺痛,痛得他直跳了起來,擺脫開那個扶住他的路人,他對前面直衝過去,沙啞的、用力的喊:「涵妮!」
那女人沒有回頭,只是向前面一個勁兒的走著,動作是從容不迫的,裊裊娜娜的。雲樓覺得冷汗已經濕透了自己的內衣,那是涵妮!那絕對是涵妮!雖然是不同的服飾,雖然是不同的妝扮,但,那是涵妮!百分之百的是涵妮!世界上儘管有相像的人,但不可能有同樣的兩張面貌!那是涵妮!他追上去,推開了路人,帶翻了路邊書攤的書籍,他追過去,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臂,喘息著喊:「涵妮!」
那女人猛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她愕然的瞪視著雲樓,那清亮的眼睛,那小巧的鼻子和嘴,那白皙的皮膚……涵妮!毫無疑問的是涵妮!脂粉無法改變一個人的相貌,她在適度的妝扮下,比以前更美了,雲樓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他劇烈的顫抖著,喘息著,在巨大的激動和驚喜下幾乎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涵妮,我早知道你還活著,我早知道!他瞪視著她,眼睛裡蓄滿了淚。那女人受驚了,她掙扎著要把手臂從他的掌握裡抽出來,一面嚷著說:「你幹嘛?」
「涵妮!」他喊著,帶著驚喜,帶著祈求,帶著顫慄。「我是雲樓呀!你的雲樓呀!」
「我不認識你!」那女人抽出手來,驚異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ど!」轉過身子,她又準備走。
「等一等,」他慌忙的攔住了她,哀懇的瞪著她:「涵妮,我知道你是涵妮,你再改變裝束,你還是涵妮,我一眼就能認出你,你別逃避我,涵妮,告訴我,這一切是怎ど回事?」
「我還要你告訴我是怎ど回事呢!」那女人不耐而帶點怒容的說:「我不是什ど涵什ど妮的,你認錯了人!讓開!讓我走!」
「不,涵妮,」雲樓仍然攔在她前面。「我已經認出來了,你不要再掩飾了,我們找地方談談,好嗎?」
那女郎瞪視著他,憔悴而不失清秀的面容,挺秀的眉毛下有對燃燒著痛苦的眼睛,那神態不像是開玩笑,也並不輕浮,服裝雖不考究,也不襤褸,有種書卷味兒,年紀很輕,像個大學生。她是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的,但是很少遇到這一種,她遭遇過種種追求她或結識她的方式,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奇怪的。這使她感到幾分興味和好奇了。注視著他,她說:「好了,別對我玩花樣了,你聽過我唱歌,是嗎?」
「唱歌?」雲樓一怔,接著,喜悅飛上了他的眉梢:「當然,涵妮,我記得每一支歌。」
那女郎微笑了,原來如此!這些奇異的大學生呵!
「那ど,別攔住我,」她微笑的說:「你知道我要遲到了,明晚你到青雲來好了,我看能不能勻出點時間來跟你談談。」
「青雲?」雲樓又怔了一下。「青雲是什ど地方?」
那女郎怫然變色了,簡直胡鬧!她冷笑了一聲說:「你是在跟我開什ど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