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姐似乎該去問莊主,如果莊主不想讓小姐知道,屬下無權、也不該說些什麼。」他想知道,她能為莊主做到什麼程度,對不對得起莊主一片癡絕之心。
「他不想讓我知道,可是我卻不能不清楚,他究竟為我付出了什麼!」她深吸了口氣。「韓剛,我很不想威脅你,相信你也不會想領教我的手段,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告訴我。」
韓剛錯愕地瞪她。
她在恐嚇他?他有沒有聽錯?那個莊主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融了的搪瓷娃娃?不知莊主可發現,她也堅強到可以用她的力量,去護衛心愛的人了呢!
他忽然有些明白,莊主之所以為她癡狂無悔的原因了。
「好吧,妳問。」雖然,他很好奇她所謂的「手段」是什麼。
「那瓶藥……我不明白,為何他的血能救我?」
「小姐應該知道,妳嬰孩時曾受重創,幾度養不活?」
「是的。」那也是她時時承受心疾之苦的原因。她出生沒多久,胸口受了不知名的掌力震傷,以致如今脆弱的心,擔負不起太大的情緒衝擊。
「小姐及笄那年,幾度一腳踏入鬼門關,劉大夫說,十五已是妳的大限,就算大羅仙丹,也救不了妳。」
「然後呢?」
「莊主不吃不喝,一直守在妳身邊,誰也不理,什麼話也不說,好像要隨妳而去……劉大夫看了於心不忍,只得告訴他,駝峰山有個怪桀老人,手中有不少神丹妙藥,其中有株鎮魂草,如果能得到它,也許可以再為妳續個幾年命。
「於是,莊主連夜前往求藥,可是那老人脾氣古怪,聽都不聽就將他趕了出來,莊主沒辦法,只好沒日沒夜跪在草屋外,足足跪了七天七夜,粒米未食、滴水未進,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終於體力不支地昏了過去。老人被他豁出了命的決心給打動,才會將藥草給了他。
「回來之後,劉大夫說,妳體質虛寒,受不住鎮魂草的烈性,必須有個內力深厚的人服下,催引出鎮魂草的功效,然後以血液中鎮魂草的藥性為引,再配合數味珍貴藥草提煉而成,也就是妳吃了三年的丹藥。」
換句話說,他用他的血強續了她三年的命!
那時的她,早已避他如魔魅了啊!他為什麼還要不計代價的救她?值得嗎?
閉了下眼,逼回眸中閃動的淚光,她說過,今後都要堅強,陪他擔起一切的,她不會再哭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韓剛看著她起身,步履虛弱,卻踩得堅決,他思慮了下,問出壓抑許久的疑問「妳……愛他嗎?」
雲求悔頓了頓,淺笑。「我與他之間,無所謂愛不愛。」
* * *
入夜後,雲求悔獨自前往莫冷霄的房中。
裡頭昏暗一片,她推開房門,瞇起眼努力適應黑暗,藉由窗外微弱的月光,找到了倚牆而坐的莫冷霄。
「大哥?」
莫冷霄恍惚抬眼,對上一雙清澈得揪沈了他心的明眸。
「怎不掌燈呢?」
「別點!」多怕眼前的她只是幻影,燈一點,她就會消失無蹤,就像每夜夢著兒時種種,醒來後只是更添迷惘。
什麼是真、什麼是偽,他早已分不清。
雲求悔輕輕歎息。「好,不點。」蹲身與他平視,小手握住他冰涼得不可思議的掌。「大哥的手,一直都比我還暖,沒想到,我也可以有溫暖你的一天……我很沒用,什麼都不會,有時覺得自己活著好多餘,因為這世上,沒有誰是非我不可的……」直到今天才猛然發覺,她的存在對另一個人來說,竟是如此重要,讓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這些話,她不說,等著他領會。
莫冷霄深邃的眸子望住她,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
「掌燈了,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的傷。」
似乎確定了她的真實性,莫冷霄輕輕點頭。
掌了盞燈,屋內亮起一處光明,搖曳燈火下,她小心拆開隨意束上的棉布,輕緩而溫柔地重新上藥包紮。
「我為大哥裁了件披風,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大哥該學著好好善待自己了。」邊說著,一面將柔暖衣料披攬上他的身。
莫冷霄撫著披風上的繡紋,微微失神。
「只記得給你添衣,出來時自己都忘了多加件衣裳,現在有些冷呢!」柔柔綿綿的音調對他說著。
莫冷霄一聽,就要將披風解下──
小手按住他,阻止了他的舉動。「大哥,我的身子還沒好,腳有些發軟,不大撐得住了。」
莫冷霄立刻抱住她,怕她跌疼了。
她淺笑,柔柔偎去,小手悄悄環抱住他的腰,一件披風同時裹覆住兩人相擁的身軀。「瞧,這不就好了嗎?」
莫冷霄一震,迷惑地低頭凝視她。
「為什麼──」聲調暗啞低沈,他頓了頓,試圖發聲。「寧兒,為什麼?」
他不懂,她為何還靠近他?在得知他無法見容於世人的行為之後──
「我只知道,如果你罪無可恕,我也該責無旁貸地陪你同墜地獄。」
「寧兒,我說過──」
柔軟指尖輕點他的唇,阻止他往下說。「聽我說完。從今天起,你受了什麼,我都陪著你,如果你不想我受良心譴責,就讓我們一起忘了過去,重新來過。」
可以嗎?忘了過去,重新來過?
他迷惘眸底,有一絲不確定。
「可以的,大哥。」柔嫩臉兒,無盡依戀地纏暱在他頸間。「我好懷念以前的日子,沒有人在乎我,只有大哥疼我寵我,受了委屈,也只想找大哥傾訴,在大哥身邊,就覺得好安心,什麼都不怕,因為大哥一定會保護我,不讓我受到任何傷害……我們已經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彼此了,我只想與大哥相互扶持,走過未來的每一天,就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就像從前那樣……一句話,勾起了莫冷雷酸楚的渴求。
如果可以回得去,他還有什麼好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