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冷霄震撼不已,顫抖的手握得死緊,不敢貿然開口打破這一刻的美好。
「這十八年來,是你一路護著我,給了我你所能給的全部,如果沒有你,不會有今天的寧兒,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愛誰──」她吸了吸氣,又道:「如果今天,你是心甘情願與別人成親,我沒有話說,但如果你的心明明還在我身上,那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娶別人!」
問愁在一旁挑了挑眉。真看不出來,這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擺平的嬌弱娃娃,也有這麼堅韌的性格,她開始有點能接受這個內定大嫂了。
莫冷霄沒說話,牢牢地深擁住她。
有她這番話,為她癡狂了一生,都值得了!
她任他擁抱,仰望著他。「別娶,好嗎?」
「寧兒──」張了口,聲音有些低啞哽咽,他吸口氣,又道:「妳的病……」
「我不在乎能活多久,我只要你陪著我!」家仇,恩怨,在這一刻,全都模糊了,在這有限的生命中,她只想全心全意地擁抱他!
爹、娘,以及風氏所有亡魂,應該能諒解她的,對吧?
她回過頭,身後的童心品嚐著好茶,那表情像在看戲,她不由得有氣。
怎麼?敢情她是存心刁難,想看他們痛苦掙扎嗎?
「姑娘請回吧!我不需要妳的藥,就算下一刻就會死去,我也不會把他讓給妳。」
「有骨氣!」就不知她是真的置死生於度外,還是愛得有那麼深?「莫冷霄,你說呢?」
他垂首,望住彼此纏握的手,她堅毅執著的眸光,柔化了他的心。「是不需要了。」
這是寧兒的決定,她寧願選擇短暫而快樂地死去,也不要綿長而痛苦地活著。
寧兒要他啊……
眸光交會的瞬間,便是永恆,他還求什麼?
雲求悔滿足地笑了,閉上眼,跌入無意識的昏暗中,交握的手,沒放。
莫冷霄接住她昏軟的身子,這一回,他沒慌。
☆☆☆
「真的無法可想了嗎?」坐在床畔,握住她冰冷無知覺的手,莫冷霄出奇的冷靜。
「有了絳月果希望都很渺茫,何況──」君楚泱歎息,沒說出未完的話。
「是嗎?」莫冷霄不再多言。
「誰說的?」神出鬼沒的童心不曉得又由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喏,拿去!」
君楚泱險險接住,愕然。「絳月果?」
「算你識貨。」
「我不會娶妳。」莫冷霄頭也沒抬,只是癡眷地望住床榻上昏睡的人兒。
這回醒來,不知又會是多久以後的事,但無妨,再久他都等,如果她再也醒不來……那他就追隨她。
「我也沒要你娶我,先前只是在試探你們而已啦!」童心吐吐舌,表情一點都不愧疚。
「你以為我爹脾氣那麼怪的人,你跪個七天七夜就能使他讓步嗎?錯了,他是被你的深情給感動。他很愛、很愛我娘哦,可是擁有世間奇藥,卻沒辦法救她,所以他才會痛恨自己,也痛恨那些藥,寧可放著發霉,也不理會上門求藥的人。
「後來看到你,被你那股豁出性命的癡狂給震撼,他覺得像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才會將藥給你,也料到鎮魂草最多只能再拖個三年,才會要我前來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值不值得你這樣癡絕無悔的去愛。
「如果她貪生怕死,只求活命,那我二話不說,會轉頭就走,才不為這種人浪費我的藥,但是如果──好吧,我承認我的結論,就是後來這個『如果』。絳月果給你,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這算不算柳暗花明呢?
莫冷霄眼中總算有了一絲光采,倒是君楚泱,神情有一絲為難,他察覺了,凝眉道:「楚泱,你有話可以直說。」
「她的狀況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要想她與你共偕白首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就算續了她的命,也無法保證她能活多久,三、五年,或更多更少,誰都不曉得。」
「不管她還能活多久,就算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都好!」
君楚泱歎息了。連他這達天知命的人,都勘不破心愛之人的生死了,更遑論是他?「那麼,你知道有一種民間傳聞,以男子心頭肉,醫治將死之疾……」
原來是要他的心頭肉嗎?
莫冷霄扯唇。「那有何難?」他就近抽來了問愁手中的劍,扯開衣襟就要往下劃──
他連命都可以給她了,區區心頭肉算什麼?
「等等!」君楚泱連忙阻止,被他的義無反顧給嚇到了。「我話還沒說完。這傳聞,其實不盡然正確,將死之人,或許能以至剛至強的男子心頭之肉以添陽息,但這前提,首要也得是能與她生息相合的人。你與她心血相連,自然可行,再加上你曾服過鎮魂草,能制百毒,所以我必須調配數種有毒藥材,將鎮魂草的藥性催引到極致,方能發揮最大成效。」
老天,又割肉又喂毒的,這不是存心玩死莫冷霄嗎?
童心聽得毛骨悚然,沒膽再聽。
莫冷霄眉都沒皺一下。「繼續。」
「這毒你不必擔心,鎮魂草解得了。最大的困難度是,雲求悔郁疾已久,這兩味藥性都太強,嬌弱病體恐怕撐不住,除非找個人將一甲子的內力修為渡予她護體,但是短時間要到哪裡找?也不可能有人願意──」
「我有。」
「呃?」莫冷霄算一算也不過二十三歲,就有一甲子的武學修為?
「我有。」他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父親待他嚴苛,授與他的每一套內功心法皆屬上乘,他自小不曾荒廢過武學,十五歲時就有了一般人學了五十年都還達不到的境界,這並不奇怪。
這下可好,扣除掉割肉喂毒,他還打算讓自己成為一個沒有內力的廢人!
童心已經想直接昏倒了──
第十章
服了藥後,雲求悔果然出現了君楚泱所預期的症狀,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好似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心知藥效已開始發揮,莫冷霄沒耽擱片刻,動手解開身上的衣物,胸前仍裹著傷布,但他並不覺得疼,滿心只懸著正處於生死交關的雲求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