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他穿著深藍長袖襯衫,黑西裝褲,正朝她微笑。上衫緊繃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他的身材頎長結實,像流行服飾界的男模特兒。
他的臉龐十分好看,薄削的嘴唇勾著一抹淺笑,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不羈的長髮束在腦後。
而那正注視她的眼睛,黝暗深邃,像有催眠力量,教她瞧得失魂落魄,警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回神問:「請問……薛東奇……」
「我就是薛東奇--」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眸光打量這嬌小的女人,她穿白襯衫,黑長褲,拎著黑色公事包。她很瘦,細長的手臂,好小的腰,幾近病態過分蒼白的皮膚。一頭削薄的短髮,細細的眉,不深刻的五官,稱不上絕色的臉龐。
她不像模特兒,倒像個文靜害羞的鄰家女孩。
「你遲到了。」薛東奇笑道,她露出困惑的表情。「進來吧。」他說,握住她的手拉她進來,右手順便推上門。
從沒被男人的手碰過,他的手掌像有火燒灼著她,小芷立刻抽手,同時聽見門砰地關上。
「有沒有搞錯?」女模特們一擁而上,圍住阮小芷。
「你誰安排的啊?」這是同行?身高不到一六0吧?
「哪個經紀公司?」紅髮女子問她。
「誰介紹你的?」
小芷望著大家。「我是阮小芷,阮幼昭要我來的……」天啊,這些女人都沒穿衣服啊!她們不害臊,小芷倒是滿臉通紅。
「嗄?什麼昭?」有這個經紀人嗎?
有人又問:「哪間公司?」
「敬言--」小芷說了圖書館名稱。
她們「嘩」了一聲討論起來。
「有這間嗎?新公司嗎?」
「沒聽過!」
「問題真多。」薛東奇插嘴,推開她們。「我覺得她條件不錯。」他目光在她身上瀏覽,小芷起了雞皮疙瘩,呼吸窘迫像要心臟病發。
「她條件好?」女模們纏住薛東奇嗔笑抗議。
「討厭,她哪有我好?」
「就是嘛,那麼矮,我才好啊!」
「有沒有搞錯啊?我比她漂亮ㄟ∼∼」
情況失控,小芷退到牆邊,趕緊說明來意。
「薛先生,我來是因為……」
「我知道。」薛東奇指指廳中的黑色單人沙發。「你到那邊坐著擺幾個姿勢,衣服可以脫掉了。」
「嗄?!」小芷震驚。
大夥兒瞪住阮小芷。
「怎麼?」薛東奇納悶。
「幹麼啊?」模特們困惑。
眾人看她直往門口退,開了門就要走。
小芷臨走前匆匆撂下話。「我代表敬言圖書館,邀薛先生辦展覽,時間二月九日,薛先生要是答應請電2343456分機23,打擾,再會。」果然是色情狂!搞不好在開性愛派對,快逃。
阮小芷正要跨出門,薛東奇手更快地拉住她,「砰」地將門推上。
嗄,門關上了,小芷僵住,嚇得迸出一串話--
「……我跟同事來的,她在上面等我……我要上去,我沒上去她會擔心,她會……報警。」最後兩個字她講得很小聲。
「你說謊。」薛東奇低低笑了,她霍地轉身面對他,將公事包拽在胸前。
「我……沒說謊。」阮小芷後退再後退,直至背脊抵著門,而他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教她膝蓋發軟。
「哦?可是你的表情很心虛。」他笑她惶恐的表情,噪音懶洋洋。「上面啊∼∼沒你的同事,你是一個人來的。」瞧她臉色慘白,恐懼得像要昏倒了,真夠滑稽的,他哈哈笑。「唉,別怕啊,你誤會了,我在找一幅畫的模特兒,以為你是--」
「你不是來當人體模特兒的?」女孩們圍上來了,七嘴八舌。
「你說你是什麼館?」有人拍拍小芷肩膀。
「怪不得不像同行,好矮啊∼∼」
有人摸摸小芷頭髮。「誰幫你剪的?真老土!」
「嘩!」身高起碼一七五的女子拉拉小芷襯衫。「拜託∼∼白襯衫不流行這樣穿,扣子扣那麼高,看得我喘!」說著就要解小芷的扣子,小芷連忙抓住她的手。
「大……大姊……」她露出苦惱的表情。
有人又來摸她的腰。「你褲子真松,腰那麼細應該穿窄裙才漂亮啊!」
「別這樣……別摸……」小芷疲於應付。
「各位--」薛東奇拍拍手。「你們先走吧,這位小姐有事跟我商量。」
「什麼嘛,人家還想跟你聊天呢。」
「討厭,你錄用我啦,我推了好幾個約特地來的呢!」
眾女模踩腳的踩腳,撒嬌的撒嬌,一群娘子軍穿上衣服,又拋媚眼又留電話,搞了好幾分鐘才跟薛東奇道別。
「那我也走了。」小芷馬上跟出去,卻被薛東奇攔住。
「等等,不是要跟我商量事情?」他將這飽受驚嚇的小東西拉回屋裡,同時把門甩上。
嗄∼∼眼睜睜看門再度關上,她的胃隱隱痛起來。
阮小芷正經拘謹,端坐在沙發。
什麼時候了?
她今天沒戴表,看看四堵牆壁沒掛上鐘,倒是攀滿屋主所繪的叢林植物,密密蕨葉栩栩如生,像要將這裡吞沒。
沒有鐘,她不知道現在幾點。
打一進入這裡,她就緊張得頭痛胃痛,呼吸困難。
沒人開口說話,她卻覺得有股力量隱隱壓迫著。那力量來自身旁英俊的男人。
他正在沖茶,小芷拿眼角覷他,他沖茶的動作優雅自信,他越表現的悠哉自在,她就越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困窘。
熱水沸滾,煙霧騰騰,薛東奇拿來一隻白色茶杯,注滿茶水,推至她面前。
「喝茶。」他說。
她忙著說明來意。「薛先生,我代表敬言私立圖書館,請您辦個展,我們的主旨是……」
「吃巧克力。」他打斷她的話,從幾上小木箱夾出一顆深棕色巧克力,放到青色骨瓷盤上。「你嘗嘗。」他將盤子推至她面前。
小芷瞥了巧克力一眼。
「謝謝。」她急著談正事。「敬言每年都會請藝術家來--」
「為什麼不吃?」他靠向沙發,眼睛直視她。「茶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