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就活生生地在小語面前上演,她瘋狂地尖叫,像要喊光胸腔裡的空氣一樣,拚命地以尖叫傾出滿腔的恐懼和哀痛,喊得聲嘶力竭……逃過那場劫數後,她整整病了一個月,身體康復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到後來,即便想開口,也發不出聲音了。
「雖然小語不說,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將母親的死歸咎到自己身上。她覺得媽媽要不是為了帶她去公園玩,絕不會發生這種事,所以她自責。也或者,她是下意識的想以『失聲』來懲罰自己;看過無數心理醫生,只得到這樣的結論。」
宋擎揪著心,胸口悶痛得無法言語。
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呀!她該怎麼去承受這活生生、血淋淋的一幕?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帶給她的傷害與衝擊,遠超出她當時所能承載的,才會在潛意識裡壓抑著自己,逃避開口,躲入自造的無聲世界。
「那麼——如果給她相當於那件陳年往事的強烈震撼與刺激,她也很有可能突破心靈窒礙,再一次開口說話?」他凝思著問。
「是有可能,但那只會逼瘋她。」尹伯安面帶憂色地道。
宋擎歎了口氣。的確,他是不敢冒這個險、不捨得她再去承受那些。
「就這樣吧,往後的事誰知道呢?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邊,那就夠了。」
「好好對她,我只剩這個心頭寶了。」
宋擎堅定地點頭:「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她、不捨她受到傷害。」
「那就好——」
聽到腳步聲,兩人同時有默契地止了口,望向聲音發源處。
你們在聊什麼?
宋擎笑笑地朝她張開雙臂,等候她翩然而至,然後呵憐地護住,供她棲息。
「我們在較勁。」
較什麼勁?
宋擎溫柔地親親她:「當然是在較勁看誰比較愛你啊!」
尹心語淺淺一笑。這,就是她要的幸福,很平凡、很簡單,只要能這樣永遠與他相依相守,她便再無所求。
第七章
在尹伯安的認同下,兩人持續而穩定地交往著,就在大四畢業那一年,身體狀況愈來愈不樂觀的宋母病危入院,之後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明明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天遲早會來,但宋擎仍是倍受打擊,一時無法接受。處理完母親的後事,他整個人消沉了好多,成日說不上幾句話,經常一個人沉默獨處,一待就是大半天。
尹心語看在眼裡,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擔憂,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惟一能想到的,只是全心全意地陪伴著他,以最深的柔情撫慰他滿懷淒傷。
再次來到宋家,迎接她的仍是一屋子的悄寂,尹心語無聲輕歎,輕巧地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黑暗令她瞇起了眼,直到瞳眸適應了幽暗的環境,她小心避開房內的擺設,才找到了靠著牆席地而坐的宋擎。
晚餐吃了嗎?
黑暗中,根本無法辨視她的手語,而宋擎也無心去解讀。
他眼神空茫地定在某一處,聲音低低幽幽:「記憶中,從沒有父親的存在,是母親含辛茹苦,母兼父職地撫育我,她為我辛勞了大半輩子;而我,卻沒來得及盡點孝道,我愧為人子。」
宋媽媽不會怪你的,你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驕傲,她以你為榮。堅強起來好嗎?這世上還有需要你的人,別再消沉下去了。
宋擎像是全無所覺,恍惚地逕自說道:「相依為命了二十多年,她是我惟一的親人,現在,就這麼棄我而去,往後的日子,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不會的,你還有我啊,我會陪著你,永遠不離開!
尹心語心急地表示著,他的脆弱、他的悲傷,她都看在眼裡,她好心疼,卻不知該怎麼做,她連開口安慰他都辦不到!
宋擎不曾迎視她,也看不見她的手語,寂靜的空間中,只有他的聲響幽幽輕回,像是整個世界只遺留下他。
他覺得好孤單、好寂寞,又好——迷惘。
「是啊,我還剩下些什麼呢?往後,我若在人生旅程中迷失方向,誰來牽引我?餓了累了,誰來噓寒問暖?快樂傷心,誰來分享、誰來陪伴?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一無所有,這樣的人生好空洞……」
一句「一無所有」,扣住她心扉,說不出口的酸楚,揪得她胸臆泛疼。
你還擁有我的心、我的人、我的一切,擎,你聽到了沒有!
拉起他的手,平貼上她心房,閃著淡淡淚光的水眸,在黑夜中盈盈閃動,神情有著不顧一切的無悔深情。
宋擎幽幽回神,迎上她寫滿關懷的臉龐,目光緩緩往下移,盯住掌心之下,那顆為他而狂熱的芳心,一聲又一聲的心跳,忠實訴說著對他的悸動——
除非你不稀罕我,否則,你永遠不會一無所有。
那是生死不離的承諾!
宋擎微微一震,倏地將她緊擁入懷:「我還有你!是啊,也只有你了,除了你,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心語、心語……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他低低呢喃,含著激情的痛楚,吻上了她。
尹心語閉上眼,雙手攬住他,溫馴地承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她的力量很微薄,但是不管有多微薄,她都想將她所能付出的全交給他,以全然的似水柔情撫慰她最心愛的男人。
從來都是他在呵憐她,只因他一向是那麼堅強,無畏無懼地讓她倚賴著。但是這一刻,他將最脆弱的一麵攤在她面前,這一次,換她來呵護他、憐惜他!
他心中,有著太深太濃的惶然與不安,摟著生命中惟一的至寶,再也無法放開,他必須藉由某種肯定,來安撫內心的憂惶。
也因為這樣,在她全無保留的回應與付出下,情況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貼身的衣物,一件件地離開身體,他摩挲著掌下柔滑似水的肌膚,呼吸淺促,眸中氤氳著情慾渴求,他無法思考,這樣的溫柔,正是他要的,所以他只能一寸寸不斷地掠奪、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