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問這句話,肯定是想起他載她上山看落花的那一日。所說的情話──「突然想見你,所以偷了個閒。」
當日的綿綿情話與今日的冷漠情景對照,句句纏綿反倒成了諷刺。
這麼多天以來,季霈少仍無法從自己不是她第一個男人的震驚之中調適過來。
他不否認這種觀念太過落伍,但如果對方和他年齡相當,他便會有接受對方所有過去的心理準備,然而,秦樂凡還那麼小,且她打動他的就是她的純真與摯情呀!如今發現事情根本不是他所設想的那樣,教他如何裝作一點都不在乎?
再想得多一點,甚至會覺得她的許多舉止、表情、話語,都變得做作、富含心機;而那些原以為不在意的批評,也都在此時一一浮上心頭。
朋友認出她二姊時,曾苛刻地評論道:「有那樣的姊姊,妹妹通常不會好到哪裡去的。」
而徐箏則說她太年輕,容易生變。
至於他──情感潔癖是嗎?也許真的有吧!
因為,他要求感情必須絕對的純淨,不容許有一絲的背叛。
見面前,秦樂心嫌她膚色暗沉、毫無光彩,一副等著被人拋棄的模樣;於是幫她從護膚開始,修眉、上妝,甚至還用電熱發卷幫她設計了一個十分流行的髮型。
細眉、微紫眼影、翹起的長睫、淡粉腮紅、嫩亮的唇膏──彩妝很精緻,但也就是因為太精緻了,反倒讓她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了。看著鏡子,她非常不習慣上了妝的模樣,但在二姊不停地讚賞之下,她只好以這個模樣出門。
當秦樂凡一打開車門,看見到季霈少的表情時,她就曉得完蛋了。
季霈少的肩很輕微地挑了一下,表情有些詭異,感覺不到以往包容的溫度。
她沉默的坐入車內。
「不……不好看嗎?」她掩著左邊臉龐,不敢再面對他,「都是我二姊,她嫌我太沒精神……」
「我第一次看你化妝。」他淡淡的說,聲音裡沒顯露出任何情緒。
他記起那次晚宴,她僅僅上了一層很自然的唇彩。他瞇起眼,審視著她的眸光有些苛刻,心裡不斷猜測她濃妝艷抹的理由。
「其實我也不喜歡化妝的!」她抬起頭,試圖笑著向他解釋,「我不管用什麼保養品或化妝品,都會過敏,只是……」
他看著她,等待下文,只見她卻像被勒住喉頭似的,啞口無言地望著他發怔。
只是什麼呢?編派不出好理由了嗎?季霈少不禁在心裡苦笑著。
他不明白,勒住她頸項的,其實是他臉上的不耐,他根本無意聽她解釋奏樂凡傷心地想。
「你不喜歡,我馬上擦掉……」秦樂凡哽咽地說。
她連抽數張面紙,用力擦去臉上的化妝品,結果面紙染了色。妝也都花了,一道口紅長長的橫過臉頰延伸至耳下,皮膚明顯的發紅了,但她仍自暴自棄似的用殘破的面紙不斷地擦拭著。
「夠了!」
季霈少抓住她手腕制止她的自虐舉動。
都什麼時候了,還作什麼戲呢?啊……他在心裡低呼一聲,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驚覺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認定她是在作戲。季霈少在心裡暗暗說著,誰教她開口閉口都是她那個公認素行不良的二姊,使他根本沒有辦法信任她。
「你……不關心我了……」奏樂凡強忍住眼淚說。
她很清楚自己是個無趣的女孩,先前她一直很納悶他總是興致盎然地聆聽她死板地敘述生活瑣事。他曾告訴過她,他關心的不是話題,而是她。
他已經厭倦她了嗎?這麼快……即使如此,他也不必將她視為不想看,又不想碰的髒東西呀!幹嘛那麼慌張地鬆開手……
「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吧!」季霈少緩緩開口。
秦樂凡以為自己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但乍聞此言,仍愕然地瞪大雙眼,覺得頭皮直發麻,雙肩顫抖不止。
「你……要和徐老師在一起嗎?」秦樂凡顫著聲問。
「這樣就滿足了嗎?」他輕笑,「證實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高於徐箏,你就滿足了嗎?」
秦樂凡搖搖頭,她從不敢和徐箏相比較,但她心中卻升起一絲絲希望……
「我在你心目中,真的比她重要……」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吧?」他冷然的回答。
他看著她,面對她無辜的表情,他反而想刺激她、逼迫她說出真心話。
「不過,以結婚對像而言,怎麼說都是她比較合適。」季霈少冷漠地說。
「為什麼?」奏樂凡激動地問。
「什麼為什麼?」他佯裝不懂她的意思。
季霈少冷然的反問立刻削弱秦樂凡剎那間湧起的質問氣勢。
「可是……」秦樂凡囁嚅的說。
「可是什麼?」季霈少不耐煩地截斷她的話,反問著。
可是,他明明說過和徐箏之間只是朋友……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是她啊!而且是他請求她和他談戀愛的呀……
來這裡之前,二姊警告訴她,不論他說出什麼決裂的話,她都別放手。如今,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也……也許吧……」她心灰意冷地開口。
季霈少平靜無波的瞳眸,瞬間轉為狠瞪!
「你說什麼?」他瞇起眼,危險的看著她。
「我」──
奏樂凡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那向來溫文俊秀的臉孔,此刻竟會粗紅著脖子對著她咆哮!
「說呀!」
他怒吼著,令秦樂凡瑟縮一下。
「如果,你真的那樣以為,我……祝福……」
他突地攫住她的雙肩,眼中佈滿紅絲,聲音沙啞,「你問我不關心你了嗎?那麼我問你,你不在意我了嗎?」
她緊咬著下唇猛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她怎麼可能會不在意他?只是,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她怎麼做?
「那你為什麼不求我?」他盡全力地搖撼她的雙肩,那力道之大,連車身都跟著晃動起來。「為什麼不要求我對你負責任?難道是因為你的男人不只我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