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鬧哄哄的人聲乍停。
「我叫你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她脾氣很不好哦,連老公都敢扁了,千萬不要考驗她的耐性!
「我......我說......於、於寫意......傷重,快死了......活該沒人送、送、送......」嚴重抖音,最後一個「終」字,中止在她拍桌一喝中。
「多、謝!」
有人以咬牙切齒兼拆房子的魄力在道謝的嗎?別懷疑,就是她。
「不、不用客氣......」
還有模有樣的回禮?不知死活!
「我當然不會客氣,我相公要有個萬一,我撕了你們這些愛詛咒人的爛嘴!」說完,心急如焚地往外衝。
她家相公?誰呀?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頭霧水。這大肚婆不在家安安分分的等著生孩子,滿街亂跑做什麼?她那個得四處找老婆的相公真可憐。
「哦,對了,我家相公並沒有離棄我,是我自己要走的,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以後要再讓我聽到有誰說我相公一句不是,咱們走著瞧!」丟下最後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人了。
她、她家相公?離棄?還自己走的?
想起他們剛才討論的話題。那、那她不就是......
所有人面面相覦,全傻眼了。
*****
寫意命危!
她所有的思緒,全讓這道消息給填滿,心慌得再也無法思考其它。
她要回去看他!不論是死是活,她都要守在他身邊,其它的,她再也管不得了。
一路行色匆匆地趕回於家,她來不及喘口氣,抬手用力拍門,拍到讓人以為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少、少夫人?」開門的僕人被撞開一步,傻了眼地看著她挺了個大肚子,橫衝直撞地奔了進去,一面替她捏冷汗,好怕肚子裡的小小少主人會這樣被她給撞掉。
寫意、寫意、寫意......
她滿腦子只有這個名字,腳下未停地進了房門,才虛軟地跪倒在床邊。
他──還好嗎?
一定是丁武川搞的鬼。這個笨蛋,她一再的提醒他,要他提防丁武川,他為什麼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呢?
想起兩人當初的戲言──她說,他死了她都不會為他守寡!
真的被她給詛咒到了嗎?那只是隨口說說的戲言,並不是真的啊!
她好後悔!當初為何要離開他,她應該堅決陪在他身邊的,那麼他現在也許就不會......
伸出微顫的手探他鼻息,感受到輕淺的呼吸,再撫上他臉龐,感受到實質的膚觸與溫度,這才吁下好長一口氣,一陣酸熱卻湧上眼眶。
好想、好想他。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時時見著他飛揚的神采、溫雅的身形;習慣床畔有他的溫暖....這些日子沒見著他,她椎心地思念著,每夜每夜,臨睡之前,總要將他的形影在心頭描繪一遍,方能入夢。
「寫意──」酸楚地顫聲一喚,豆大的淚珠來不及阻止,跌落他臉龐。「都是我不好,你不能有事啊,你都還沒迎接我們的小寶寶出世呢!你每天晚上那麼努力地纏著我放小娃娃,不就是為了要看看他、抱抱他嗎?寫意......」
現在才驚覺,她說得太瀟灑,想得太天真,其實她根本就不能沒有他,少了他,身心好清冷空寂。
只要他好起來,她再也不走了,她要永遠陪著他,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傷心淚雨,無止無盡的滾落,滴上於寫意沉靜的眼皮,驚擾似地微微眨動,映上了她眼底的矇矓。
「寫、寫意──」她驚喜地低喚,顫不成聲。
於寫意面無表情。「難得妳還記得有我這個人,怎麼,來送終嗎?」
「別胡說!」他不在乎,她卻聽得驚悸,連忙掩住他的唇。
於寫意扯開她的手,眼底有著怨怒。「妳還會在乎嗎?當妳絕情的棄我而去,揚言會找到另一個更疼妳的男人時,妳還在乎我的死活嗎?那個時候,妳就沒顧慮到,這會傷我多重?休夫!好妳個隨君歡!」
「不!」她訝喊。「是──是你自己要娶香織了,那我還留下來做什麼?自取其辱嗎?」她只是想為自己留下最後的尊嚴,並沒想過會傷到他,他不是──也已經不在乎她了嗎?那又──怎會有傷?
「所以妳就很大方的把我讓人?當我破銅爛鐵還是殘渣剩菜?妳的丈夫就這麼廉價,這麼不值得妳珍惜?」愈解釋,他反而愈不爽。「妳給我聽清楚,我已經把香織給嫁了,而且是嫁到天邊去,讓她再也無法影響到我們,我這麼做是為了誰?為了誰啊?妳說呀!」
於寫意從來沒這麼吼過她──嗯,更正確的說,氣質極佳的他,從沒這麼凶神惡煞、不計形象的對誰破口大罵過,可見她真的是把他給惹毛了。
君歡一時不察,還真被他給吼得乖乖的,嚇都嚇死了,也忘了去思考,一個「據說」傷重得只剩一口氣的人,會有這麼大的嗓門吼人嗎?
「我不知道啊......你自己都親口說要合八字了,我......」
「對,合八字,但我有說是合我和她的八字嗎?」
好像......沒有欸!
「是你自己說,不關我的事,好傷人,我還能怎樣?」
「我指的是川叔的事好不好!我不要妳管這件事,是為了妳好。妳以為我為什麼刻意疏遠妳、對妳若即若離?我要會笨到去懷疑妳對我下毒,那死了還真是一點都不冤枉!妳知不知道,我醒來後沒多久,川叔就曾試探地問我,妳有沒有對我說過什麼?我能怎麼回答?當然是回句:婦人之見,我沒放心上。我必須讓他覺得我不在乎妳、不信任妳,否則,連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他都下得了手了,妳敢保證他不會殺妳滅口嗎?我這是在保護妳,妳到底懂不懂!」欠扁的女人,居然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沒傷都氣出內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