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得為此付出代價,在她生死未卜時走遍千山萬水,為的是尋她;現在人尋到了,卻差點眼睜睜看著她自眼前香消玉殞,幸好及時挽救回她的性命。
究竟上天是要他抑或是她付出代價?或者,他們根本就如江湖術士所言,永不得相聚首?
不!他不願聽信天命,所以他努力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不管前方有多少阻難,他皆無悔!
他不怕天命如何定論、無懼旁人如何看他、無畏可能隨之而來的追殺。所有的所有,他都可挺起胸膛面對,連眼都不眨一下;但他卻怕,深怕她醒來之後會將他狠狠推出心房外,不許他靠近。
一直以來,他並非行蹤飄忽不定,只要她想尋他,絕非難事。可她沒有,連殺他為父報仇的意念都沒有,一直是躲在暗處,不讓他發現;由此不難發現,她是特意不想見他。他寧可她恨他,對他喊打喊殺,也不願她躲他。
該如何向她償還他所犯下的錯?望著緊閉著眼蒼白的臉龐,他無聲地問著自己。
目前她的氣息已穩定下來,只是不斷的在夢囈,開口喚她偏又喚不醒;他知道她一直身處於噩夢當中,能否……能否讓他的雙手將她自噩夢中救出?
樊瀧長歎口氣,是氣忿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一生中所有嘗過的無助感皆源自於她。
「醒醒吧!」他深切地呼喚一聲接一聲。「焰舲……焰舲,快點醒來好嗎?」
突地,一聲驚恐的尖叫聲自她口中發出,當場驚得他差點亂了手腳。
「焰舲,別怕!沒事的,你已經沒事了。」他急得滿頭大汗,不知如何安撫床上尚陷入昏迷中的人兒。
可惡!明明已確認過她的傷口已用最好的傷藥包裹好,為何一顆心仍會這般焦躁不安?
眼見目前是無法將她自夢魘中喚醒,他僅能緊握住她的小手,試圖給予她對抗黑暗的力量。
「你不是個會被輕易打倒的女人,我相信你。」於她耳邊,他輕哺。
「你的驕傲、你的倔強都不允許你隨意低頭,是吧?!」他皮笑肉不笑,試著輕鬆打趣,不管她聽不聽得見,他就是要說。
「醒來……好嗎?為你自己。」她再昏迷下去,就不是好現象;如果情況再惡化下去,他就得想辦法逼她醒來。
床上的人兒仍是不給予他任何回應,兀自沉入幽暗當中。
長歎口氣,修長的手指撥去散落在臉龐上柔細的髮絲,此刻的她脆弱得教人捨不得,直想將她狠狠摟進懷中,不讓外界任何人、事、物再傷害她。
房家莊毀去後,這五年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瞧她嬌艷的臉龐憔悴不少,身子也是益加嬌弱,心疼啊!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他的胸膛自此成為她的世界,永遠都能守護著她?
有可能嗎?他苦澀地笑了,隱約可以知道答案。
猛然間,在他還擔心她沒清醒時,她突然睜開眼,直盯著他瞧。
「你醒了!」總算鬆了口氣,可以真正笑開來。
房焰舲一時間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夢境與現實交相混雜,甫加上傷口隱隱作疼,使她的腦袋瓜不甚清醒。
「……我好痛。」輕擰著眉抱怨。
「你受傷了。別擔心,已經上了最好的丹藥,要不了多久便會痊癒。」沒有惡言相向,沒有含怨以對,她平靜得彷彿任何事都沒發生過般,委實令他擔心。
「……」她虛弱地接受他的說詞。
「你沒事吧?除了傷口外,身上可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不行!她的表現過於奇怪,他得弄清楚她身上是否有著不為他所知的傷勢存在。
「樊瀧……我爹死了……」她搖搖頭,悲泣訴苦。
「我知道。」他的心狠狠一揪。
淚眼迷濛地瞅著他看,眼底佈滿濃濃的悲傷。「爹死了……房家莊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堆積了整整五年,終於等到可以發洩的時候。
「不會的!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苦。」一個用力,將她摟進懷中。他不善於表達感情,但他不想見她傷心哭泣,萬般不捨。
她該是堅強、驕傲、倔強的,他未曾想過會有見到她流淚的一天。今天她的淚讓他徹底明白何為心痛,她所擁有的全都被他一手破壞,堅固的堡壘自她眼前無情毀去。
事實上,他該慶幸她的個性沒有軟弱到無法再站起,甚至想不開尋短。可他卻痛徹心扉,不管她是堅強或軟弱、不管她是善是惡,他的心就是不可救藥的僅為她一人悸動、僅為她一人疼痛。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兀自悲傷哭泣。
熱燙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衫,在他的心坎上烙下深深的痕跡。
「你有我……」輕拍著她的背,怕震疼她的傷口,一下比一下要來得輕柔。
房焰舲緊閉著眼,淚珠顆顆自香腮滾落,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焰舲,你有我……」這話說來分外心虛,他願意和她廝守終生,但她呢?她可願意?他內心惴惴不安。
她沒有回答,僅是拚命搖頭。
不!他不屬於她,從前不!現在不!未來也不!他們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畢竟他們倆是那樣的不同;她是人人喊打喊殺的女魔,他則是人人稱頌的大英雄。
如何在一起?如何能?
況且她尚有大仇未報,如果和他有所牽扯,不過是徒增他的麻煩罷了,何必呢?她已經陷害他太多次,該放過他了,該放手了。
眼角尚掛著淚珠,抖著唇,輕輕一笑。
「相信我!」見她搖頭不信,他拚命想說服她。
「樊瀧……抱緊我好嗎?緊緊抱住我……我好冷……」她縮著肩,岔開了話題,也更惹人憐愛。
「嗯?」樊瀧一怔,萬萬都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僵硬著身體,不敢將她抱得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