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竹笛戲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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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斜光照墟落,朔風蕭蕭動枯草。孤絕傲然的身影拉長,衣袂飄飄立於早燒成灰燼的御鷹山莊。

  樓闕神情漠然不顧危險穿過一根根經煙火肆虐搖搖欲墜的樑柱,原有的雕樑雙燕遭無情烈焰拆散,形單影隻哀哀欲絕。冷然的眼掃過曾是繁華的院落、廳堂,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微笑。

  已經四年了!自四年前的那場鬼魅之火燒了御鷹山莊後,他未曾再踏入這兒一步,就連回想也不願!

  雖然他是名副其實的御鷹山莊少莊主,可是對御鷹山莊卻無分毫情感。或許他曾穿梭奔跑在雕樑畫棟間、遊玩嘻笑在嫣紅奼紫的花園中,但畢竟五年是短暫的,短的讓他僅來得及體會父親的無情、母親的傷心、他的不存在感與悠悠眾口。

  孩童時期的他無法明瞭複雜的成人世界,隨同母親回到娘家鐵拳山莊,每日練完功後就見母親以淚洗面,怨父親的寡情薄義,小時候的他隱約了然一件事,即是父親不要他們了。

  若問他有無為此傷心過?他的回答是有。可是他的傷心並未久長,他的出生不在父親的期待之中,事實上他雖背負了繼承家業的重責大任,父親依然無法真正放寬心懷疼愛他,因為他非父親與心上人愛的結晶,他不過是父親為謀求利益伴隨而來的附贈品,每當父親見到他使會想到自己的背叛,又怎會喜歡上他這個獨子?

  在看開之餘,他的心也跟著死了!他立誓一生中除了母親之外,絕不會對其他人奢侈動用感情,母親的早衰耗死讓他更加堅定做到了這點,他變得極其絕情冷血:

  於滾滾紅塵中,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引得他注目停佇,用一雙冷眼看盡天下無情事。

  修長的食指撫過焦黑的牆垣,鼻間依稀可聞得猶散在空氣中的焦味:靈敏的氣孔、骨骼可感受到四年前剩餘的熱火張力:冠絕的耳力聽的是霹靂啦啦烈火焚燒的聲響。

  風蕩蕩,聲厲厲。

  四年前的那場大火如魘魅般陰魂不散懸繞在他心中,暗紅的斜陽如同炙焰狂燃包圍住他偉岸的身軀,放肆蔓延,久久不散。

  腳掌踏碎焦黑脆弱的木板形同踩在纖細斷裂的人骨上,驀地,激發俊顏上出現第二種表情,他怔忡了一下。

  遲疑著是否要垂首看他是否真踩在人骨上,理智及時喚回衝動,他不再遲疑、不再懷疑,堅定的踩過一片片木板,讓破碎斷裂聲伴隨著他無情的步伐。

  沒錯!四年前的那場大火埋葬了一個人,以致於讓他產生異樣的懷疑,懷疑著那人屍骨未寒,年年歲歲曝露在此。

  可是那人的家世背景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據說那人的屍骨早被家人帶回北方處理埋葬,他又豈會踩著那人的骸骨?

  陰寒的嘴角再掀起一記冷笑,笑得突兀、笑得駭人。

  那人的死造就他必須面對眾人永無止盡的追殺,北方有段家堡恭候他,南方有悔園,縱情山林時可能會遇上袁刀門已隱世的眾多弟子,倘佯名山大川間會遇上遊遍四海的冷面書生夫婦二人。

  每個人都想殺他為那人報仇,可惜偏偏他的命硬的很,整整四年,他仍舊活得好好的,既無病也無痛,可憐了處心積慮要尋他報仇之人。

  其中最積極追縱他的屬段家堡的人,因為那人是段家堡的寶!那人的死讓他成功的打擊了壁壘森嚴的段家堡,且不費一兵一卒。

  他--再次笑了!笑中帶有極淡的苦澀。

  習慣性的拿起繫於腰間的竹笛置於嚴苛的嘴唇,徐徐吹出心中的音階,淡淡的悲中帶著濃濃的恨迴盪在空寂荒蕪的廢墟中。

  淒淒冬草聞之愁點,落落枯木聽之唱歎。

  烈烈北風隨著音律捲起一地落葉,漫天枯葉牽出他的孤寂與冷絕。

  思悠悠,恨亦悠悠。

  「青衫有淚,為誰斷腸。」一名老乞丐捧著破舊缺角的瓷碗進小客棧乞討食物,初見淡默的樓闕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教人匪疑所思。

  執壺飲酒的樓闕方聞老乞丐的話愣了下,隨即未加理會,繼續飲酒。

  「寶釵分,桃葉渡。」老乞丐見他無視於他的存在,續道。

  「走開!」冰的出奇的醇厚嗓音終於蹦出掃向老乞丐,凜著臉又喝了口辛辣的酒液。「小兄弟,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老乞丐不請自來,笑呵呵與樓闕坐同桌,以手指夾起一塊滷牛肉放進嘴裡咀嚼,嘖嘖有聲。

  「滾!」樓闕的臉依然平靜無波,唯有語氣洩漏出他極端不悅。

  「你叫了這麼桌好菜,不講我吃未免浪費,我老乞丐這可是在幫你啊!」老乞丐說得理直氣壯,乾脆以手掌抓了一把牛肉塞進嘴裡。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他向來只相信自己,絕不借助他人相助。他不知他為何忍受老乞丐三番四次造次,但他就是隱忍下來了,僅以言語斥離老乞丐並未動用武力。「小兄弟,話可先別說得太滿,若乞丐我是瞧你得我緣,又滿臉需要幫助的模樣,才好心助你一臂之力,若換作是其它人,若乞丐我才懶得多管閒事呢!」搶過酒壺,若乞丐捨杯就壺,仰頭灌掉一壺酒。

  在老乞丐搶過酒壺時,樓闕的雙掌於半空中與老乞丐過了十招,結果樓闕不敵落敗,酒壺落在猖狂的老乞丐手中,也因此老乞丐的真實身份浮出檯面。

  老乞丐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神算萬事通,他素來以乞丐裝扮出現,據說世間沒有一件事能瞞得了神算萬事通,可是他既不擺攤論命亦不販賣消息,且行蹤不定,沒人有辦法找得到他探得消息與詢問命理,神算萬事通突來的出現實有違平日行事準則,教樓闕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何在。

  「你到底想說什麼?說完就走。」樓闕也算一身傲骨,不屑崇拜眾人景仰的神算萬事通,陰寒的語氣始終沒變。

  「呵!溫文儒雅的樓宇凡怎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神算萬事通搖頭低笑,似不瞭解父子倆為何差異會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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