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蘭色氛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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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那他在哪裡?大學裡嗎?這時間他應該在美術館的——」

  「你聽我說。」他很快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地擁她入懷:「你聽我說……他不在美術館,也不在大學裡了。他們……開除他了,他受不了刺激而……中風了……現在正……躺在醫院裡……」

  莫蕪薏驚喘一聲!

  「不……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對他!這太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她的聲音破碎了。只剩下悲慘的嗚咽,怨恨的淚泉洶湧而出:「這太不公平了!」

  醫院裡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雪白的牆壁帶著死亡的氣息。這個地方她已經來過不下上千次,卻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來這裡探視她最敬愛的長者。

  籐子教授無助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那微胖的妻子淚早已流乾,只能癡癡地凝視著丈夫蒼白無血色的臉,怎麼也不相信才一個早上,她的世界竟全然顛覆破碎!

  她忍住淚,想起那天在大學美麗的校園裡教授臉上帶著的笑容,那麼包容、那麼堅強、那麼堅定,又那麼地充滿希望;他將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而她卻帶給他這麼大的傷害!

  她的堅持固然為自己和織真帶來幸福,但其他人呢?被迫賣掉祖屋的三井先生、被驅逐出境的阿朗,現在連教授也倒下了……她是不是好自私?她是不是真的該放棄那該死的堅決?

  「蕪薏,你來了……」籐子教授的妻子拿著水罐出現在她面前,臉上沒有怨懟,只有看到親人似的安慰。「快進去吧,他剛剛還念著你呢。」

  「師母……」

  籐子夫人勉強微笑,輕輕按按眼角以掩飾淚水:「別說了,快進去吧。」

  莫蕪薏點點頭,終於推開門,只是走到床畔的那幾步路顯得特別艱難遙遠。她幾乎失去勇氣,幾乎不能面對自己敬愛的友人!

  他看起來好蒼白,原本紅潤的雙頰塌陷,眼眶下方有著黯沉的黑影;莫蕪薏在床沿坐下,忍不住啜泣流淚,自責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躺在應酬上的老人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她時,他竟還能擠出一朵極不自然的笑容。

  他的嘴斜了,虛弱的笑容看起來真的好慘;半邊僵硬的臉笑不出來,只能生硬地扯著肌肉,含糊不清的聲音發自他的喉間,聽起來只是毫無意義的奇怪章節。

  她的心碎了……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可惡的人,竟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將眼前的老人害成這個樣子!她無法原諒自己,淚水流得更急,恨不得能代他受苦,可是辦不到……她真恨自己的無能!

  「別……哭……不……是……你……的錯……」

  他試圖安慰她,想舉手為她拭淚,那手卻僵硬得像是木頭!他潰然放棄,空洞的眼神無奈地直視著醫院的天花板。

  莫蕪薏深吸一口氣,努力收拾淚水。現在她的眼淚只會教他更心疼難受而已,她已經做了夠多的錯事,絕不能在這種時候再犯錯!

  「圖……」籐子教授使盡氣力轉頭,喉結不斷上下滑動。他的臉脹紅了,卻怎麼也表達不出他的意思……

  那種無助足以摧折任何人的心智,淚水濡濕了老人的臉,他急切得哭了起來。

  「圖?聖嬰圖嗎?」莫蕪薏慌張地四下張望,終於在床頭找到紙筆,她將筆放到老人的手中。「你寫,別急,我看得懂。」

  老人喘息著用顫抖的手,扭曲地寫下文字:圖,在家裡,全靠你了。

  莫蕪薏瞪視著那歪七扭八,猶如小孩學字的筆跡,想起老人曾寫得一手多麼自豪的書法——她拚命吸氣,以保持自制力。

  「圖——」老人生起氣來,不斷用筆敲打床沿:「圖!」

  「我瞭解了……」她咬著唇,死命點頭:「您已經完全完成聖嬰圖了吧?是希望我能繼續下去?」

  籐子教授的眼睛綻出狂熱的光芒!他再度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聽起來像是鼓勵,也像是命令、哀求。

  即使到了此時此刻他都依然記得自己的使命……

  「不……要……放……棄……」他艱難開口,手上的筆飛快地寫著同樣的字。

  莫蕪薏怔怔地注視著老教授的臉。

  「不……要……放……棄……」

  她緊緊咬著下唇,用力之大已經讓自己嘗到那微甜微腥的滋味。

  她用力點頭。「我不會放棄的……」她忍淚微笑開口:「請放心!明年的藝術節,我一定讓您看到真正的聖嬰圖!」

  極端的忿怒已經讓他失去理智!醫院裡莫蕪薏那心碎的表情讓他心疼、讓他怒火高漲,所以當她要求想見櫻塚小夜子時,他二話不說立刻同意。

  就算蕪薏肯原諒她,他也不能!

  他無法相信小夜子會變得如此冷血無情、如此不擇手段!他們從小在一起,原本可愛動人的小女孩,怎會變成這種女魔頭?

  春之左衛門替他們開門,當她看見莫蕪薏時立刻垂下眼睛,她的表情很自責、很愧疚……也很無奈。

  「我們要見小夜子。」

  春之左衛門點頭讓路:「她正在裡面等你們。」

  寒澤織真與莫蕪薏立刻往裡面走,但夏之左衛門卻被硬生生攔住,他沒好氣地瞇起眼瞪她。

  「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用不著玩花樣。」她勉強微笑:「事情是我辦的,我已經盡力……」

  「盡力毀掉一個七十歲老人的生命?哼!你還真的蠻盡力的!」

  「小夏,請你把公事跟感情分開來談。」

  「對不起,我這個人就是不懂得公私分明!也幸好我不懂,才不至於淪落像你一樣!讓開!」

  「他們想私下談,沒有櫻塚小姐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准進去。」春之左衛門堅決擋在他面前。

  狐狸瞪著自己的姐姐,過了幾秒之後才大驚失色地嚷了起來。

  「你們根本就是存心的!你們想對寒澤跟蕪薏做什麼?」他立刻往前衝:「寒澤!快出來這是陷阱!寒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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