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別逼我傷你,快退出去!」春之左衛門穩穩地擋在他面前。他們所有的技術、博擊全都系出同門,夏之左衛門雖然是非常高明的護衛,但近身搏擊卻從來就不是他的專長。
春之左衛門輕易攔住他,不管他如何努力都過不了她那一關,狐狸氣瘋了,他惡狠狠地對著她大吼:「如果櫻塚敢傷害他們,我一定會殺了她的!到時候你也別怪我不念姐弟情分!」
春之左衛門只覺得心如刀割……現在他們之間又何嘗遺留有姐弟情分呢?各事其主的下場就是讓左衛門一家反目成仇嗎?這樣的傳統、這樣的使命,到底還有什麼保留的價值?
她的眼光轉向小徑後的宅院……她可以選擇現在離開,但她怎麼忍心留下孤獨的小夜子?
她深深歎息,知道自己無法離開。她不能丟下小夜子。
櫻塚小夜子靜靜地端坐在蒲團之上,斂眉垂眼一如寧靜的神祇。
她靚觀自己的內心,多年來無人能涉足的禁地,連她自己也被封鎖在外。
她被教導以家族為中心,以家族為自己的生命、思緒;她的「自我」也只為家族而存在。於是多年來她真的忘了自己,忘了自己原來也是有血有肉、需要呼吸的人。
她原該一直遺忘的,她可以將與生俱來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如果她不是亂了分寸,如果她不是在婚禮上見過莫蕪薏……
如果她不是在婚禮上看到寒澤織真凝視莫蕪薏的眼神……那一夜她想起想起他們的童年。
夢裡有織真、良將,還有她。織真和良將正爭執著小小的她要當誰的新娘,他們吵得十分激烈,到後來終於動手打了起來。
她夢見小小的自己坐在階前怔怔地看著他們,織真的個子比良將小,他很快被良將打倒在地上,但是他很勇敢,一點也不氣餒,儘管眼眶裡含著淚,他還是很用力、很大聲地說:將來我一定要打倒你,讓小夜子當我的新娘!
那次的爭執讓他們分開了很久……到底有多久她已經記不得了,只是夢中一再出現太祖母嚴肅無表情的臉,她說:小夜子,你只能愛家族,瞭解嗎?你只能為家族付出你的愛,而不是為了男人……不是為了任何人。
夢中的她哭得好厲害,她不斷尖叫著、掙扎著,她聽到心中那小小的櫻塚小夜子一次又一次地哭叫著:我要當織真的新娘!我要當織真的新娘……
驀然睜開眼,寒澤織真正緊緊握著莫蕪薏的手來到她面前,她的心狠狠地揪緊!心底角落那小小的孩子依然哭叫不休……我要織真!我要織真……
「請坐吧。」她輕輕招呼,平靜的臉沒露出半點表情。
寒澤織真與莫蕪薏沉默地在她眼前坐下,燃燒的忿怒彷彿被擋在門外;寒澤咬著牙,冷冷地注視著小夜子——
「我要回美術館。」莫蕪薏開口,堅定的直述句。
櫻塚小夜子微微抬頭。莫蕪薏看起來好多了,那天在醫院看到她,她真的以為她會在她眼前死去。
她為什麼不肯死?如果她死了,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許多,她已經得到織真的愛情,早該可以死得理所當然了,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死?
「小夜子,不要再試圖阻止我!」寒澤冷冷地說道:「蕪薏必須回到美術館裡去,如果你再阻撓!」
「如果?」
寒澤織真屏住氣息,冷冽的眼爆出極度忿怒的光芒!
她輕輕柔柔地微笑:「如何呢?你們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們根本鬥不過我,你們不過一介平凡小民,拿什麼與我為敵?已經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難道你們還看不出這簡單的情勢嗎?」
「小夜子……你別欺人太甚了!」
「欺你又如何?」她笑得如此溫柔,殘酷的溫柔啊,竟給人不寒而悸的感覺!她微笑而深情地凝視寒澤織真:「表兄,你應該最瞭解好種無助的感覺啊,無權無勢的你們根本寸步難行,我可以要你們生、要你們死,更可以教你們生不如死。知道嗎?認為你們,與你們為友將變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寒澤織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竟真的是從小夜子口中說出來的話嗎?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美逾天人的女子,無措地發現他竟然想哭。老天!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
「我們走吧。」莫蕪薏歎息著起身:「她已經沒有人性了……」
「織真必須留下。」
寒澤織真氣極反笑,他冷笑著開口:「是嗎?如果我不肯呢?」
櫻塚小夜子抬起眼,絕美的臉上有種奇異的神采:「那還是得留下,你是家族中的人,我不能讓你與家族漸行漸遠。」
幾名黑衣男子很快出現在屋舍前後,寒澤織真終於徹底死了……
小夜子真的死了!這改變來得如此突然、她彷彿荏夜之間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他從沒想像過的可怕惡魔!
「你得殺了我才能留下我的屍體。」發展到這種程度他反而冷靜了,眼前的女人人再也不熟悉,他們過去的情誼更是早化為塵煙,他現在必須保護蕪薏不受她的傷害。
黑衣男子們漸漸縮小包圍的圈子,這些人他全都認得,他們是受到專業訓練的保鏢,用來保護小夜子的安全,全都是身手一流的特殊傭兵,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擊退他們。
莫蕪薏鬆開寒澤織真的手,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忿怒!她衝到小夜子面前吼道:「你到底要什麼?」
櫻塚小夜子的眼轉向寒澤織真,那眼神如此溫柔……「我要他。」
莫蕪薏驀然明白!
一個女人怎可能為了替自己的丈夫找情婦而如此不擇手段?
櫻塚小夜子所作所為全是為了織真,而她,她不過是個幌子,是個假目標!
想到這裡,她再也受不了地給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聲!無比清脆!
她這一生第一次動手打人,而她那一生第一次挨打,雙方都受到極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