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皇宇!」她忍無可忍地吼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停止你那自以為是的該死幽默?」
他居然大笑:「瞧,至少我這自以為是的該死幽默可以使你稍稍具有一點人性,剛開始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冰雪雕出來的,百毒不侵呢。」
凌思無奈地搖搖頭,無法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死纏爛打的人:「百毒不侵的不是我,是你。」
他輕笑,真的很高興終於可以打破她的第一道防線,能讓她與他這樣對話已是了不得的功績。
從沒想過居然有女人可以讓他這樣費盡心思,可是這種感覺很好,似乎又重新活過來似的,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全心備戰。
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通常不會太珍惜,他已厭倦那些無聊而短暫的愛情遊戲,他要為自己找尋一個值得廝守的終身的伴侶。
到了他這個年紀對一切都不會太肯定,但他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
他從不理會她的拒絕,將車停好之後跟著她下了車。
凌思望了他一眼,在這一天之中她唯一學到的一件事是,跟林皇宇爭辯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是不理他,任由他去,他總會有厭煩的時候。
她翻翻白眼,不過那實在需要極大的耐心。
「我有個學妹在這家醫院,說不定我可以請她多照應一下你那位朋友……」
不要,千萬別有來了——她看見她了。
而他正對著朝他們迎面而來的谷之涵招呼:「之涵。」
凌思定在當場動彈不得,即使現在有人告訴她谷之涵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也不會更意外了。
所有的巧合,不可思議地全集中在一起。
她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而它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擺在她面前。
逃!
那是她腦海中唯一想到的念頭。
遠遠地逃開這一切。
可是——逃到哪裡呢?
如果借由時間與空間都無法逃開的話,那麼她又能如何?
命運與過去從來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而這次它更打算與她周旋到底。
第六章
處女座與命運的辯駁
楊志敏 一九六三年九月七日生 處女座A型
星座書上這樣寫著
處女座 完美主義者、軟弱而優柔寡斷
在修飾這盆鮮花的同時 我嚴苛地審視每個角度
有些憐惜 那必須捨棄的枝葉
或許再找個小花瓶 再增一室新綠
仿如對待生活中的片段 總不忍
將之遺忘
完美 並不是必須 但我努力尋求每一個均衡點
軟弱 也不是絕對 只是 不想失去太多
星座書上這樣寫著
處女座 沒有主見、缺乏自信但雍容天成……
站在鏡子面前修飾著自己的同時 考慮耳環的顏色
其實也只是希望 凡事能盡如眾人意
有時 是有些委屈 懷疑自己
(大紅色總是不合適的過於強烈刺眼
黑色又似乎過於莊重 或許仍是淡黃色吧)
但 成長與學習 我 識得更多
只是不想 在人群中成為目光的焦點
一直想 擺脫你的歸類
即使你是那般篤定 已掌握我的一生
向來不懂得如何 爭寵
並不奢望 你將一切眷顧盡付於我
只是 別將我的一生
在那樣大聲的宣讀中 悉數決定
將星座書扔至角落 不再遵循……
風 翻起扉頁
最後一行:
處女座一旦坦白則十分固執
勇往直前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好像總是在惹你生氣……」她坐在他的病床旁低聲說著,彷彿不為了說給任何人聽似的低訴:「我不知道該如何求你原諒我,或許……或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也說不定……」她歎口氣,那聲音幽幽怨怨地:「我明天就要出勤了,這次飛日本,要四天才能回來,因為還要轉機,在這幾天之內我是沒辦法來看你了,可是我會每天打電話回來,阿敏和凌思都會來照顧你的,她們真是好朋友,如果沒有她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那麼笨的一個人……」
他完全沒有反應,靜靜地躺著,連手指都不曾動過一下。
而她已經說了很久了……
「歐陽小姐?」
「伯父,伯母。」輕風連忙拭去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不敢讓他們看見她傷心的模樣。
「你不用天天來的,醫生說他沒事了,開刀手術要過一陣子才會做,你這樣太辛苦了。」阿凱的母親有些心疼地這樣說著,自從意外發生,輕風那擔心得六神無主的樣子,讓她直覺地認為她是兒子的女朋友,在知道他可能會失明之後仍然天天來看他,更令她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女孩子。
輕風搖搖頭:「我明天就要工作了,好幾天不能來,所以今天才來的,我不太放心……」
「我們家阿凱有你這種女朋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她感慨地說著:「這次開刀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換了別人早就跑了。」
「伯母……」她張口欲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她純粹是基於內疚?連她自己有無法信服這樣的話,但又無法承認什麼。
阿凱的母親諒解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態,她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揮揮手為她解圍:「不用說了,你快回去了,這裡有我和他爸爸就可以了。」
輕風無奈地起身:「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望著她優雅的背影,她微微一笑,若真有這樣的媳婦,該有多好。
「媽,爸。」
「咦,你沒睡?」
他點點頭,醫生為了保護他的眼睛,已替他扎上了紗布,那種睜開眼視而不見的情況令人惶恐:「我一直沒睡。」
「那你怎麼不和輕風說話?我和你阿爸來的時候聽護士小姐說她坐在這裡和你說半天話了。」安太太有些埋怨他:「現在像她這種好女孩已經很少見,你不要因為心情不好就耍大少爺脾氣,把她氣跑了我看你怎麼辦。」
阿凱沉默地抿上唇不願多說,他也知道他們是誤會了,只是有些猶豫該如何對他們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