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她還想問些什麼,卻已走到手術房前,手術燈正好在此時熄滅,她們和阿凱的家人全都屏息以待。
負責手術的醫生和谷之涵走了出來,神情都是鬆了一口氣:「沒事了。」
「那阿凱他……」
谷之涵拭拭汗笑了笑:「我們救回他的右眼,不過他的左眼因為傷得太深,所以視力可能會很差。」
她們立即黯然下來。
她安慰地開口;「至少他沒有全瞎,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還能看得到這個世界,可能不太方便,但這已是我們唯一所能做的。」
「沒關係,沒關係。」阿凱的母親含淚猛點頭:「只要還能看得見就好,只要不要變成瞎子,我們就很高興了。謝謝,謝謝。」
谷之涵點點頭:「你們回去吧,他的麻醉劑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退,不用你們留下來了。」她說著朝他們頷首,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之涵。」阿敏追了上來;「我想跟你談談,你累不累?」
「還好。」她放慢腳步,和她一起緩緩走著:「你想問我凌思的事是嗎?」
「她到底怎麼樣了?」
谷之涵歉然地望著她:「我不是腦神經科的醫師,所以不能給你很正確的答案。我猜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那刺激不一定是外來的,很可能是她內心本來就一直壓抑著的,她不願去面對它,索性就把自己封死。」
「是跟她妹妹有關的吧?」
她一楞:「你知道?」
阿敏搖搖頭:「我猜的,我照顧她的時候聽到她在求她不要死。」
谷之涵沉默,她無權將病歷上的記錄透露給任何人知道,那不在她的範圍之內,而這次她已做了夠多超越權限的事了。
「我不會勉強你說任何事的,只是我猜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知道內情的,而我實在很擔心她……」
「她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如果她五年前可以熬過,那麼這次她必也可以度過這一切,凌思很堅強,你可以放心。」
阿敏歎息:「也只有如此了。」
「威庭,威庭你在不在?」輕風站在他的大門前拍著門叫。
好半晌之後他才出來開門,那憔悴狼狽的樣子讓她嚇了好大一跳:「威庭?」
「你怎麼現在來?不是才下飛機嗎?」他有些陰鬱,勉強地笑著讓開一條路讓她進門。
「你不要緊吧?」她關心地摸摸他的額頭:「看起來好糟。」
「是嗎?」他苦笑避開她的手:「可能是有點累了,這幾天公司比較忙。」
輕風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打電話回來時已有些異樣,但她以為是因為她冷落了他,現在才發覺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扮出開心的笑臉:「我一下飛機就到醫院去了,阿凱的手術已經完成了,他仍可以看得見,雖然少了一隻眼睛,但並沒有失明。」
「哦?是嗎?」
「你怎麼了嘛?」她嘟起唇擁著他的手臂,仰起甜蜜的笑臉:「一點都不替我開心的樣子。」
羅威庭勉強平靜地微笑:「沒有,我很替你高興,你以後就不必再擔心他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輕風轉到他的面前,將他那閃避的眼神轉到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又問一次。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他不耐煩地推開她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啤酒,拉開它猛灌著。
他們都不是善於隱藏的人,望著他,她知道必定發生某件事而他不願承認,而那件事是關於她的。
她走到他的面前。握著他拿著啤酒的手:「你到底怎麼了?我才離開四天,這四天裡發生了什麼事?不要瞞我。」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他又躲開她走到陽台上看著外面。
輕風勉強地笑了笑:「我是什麼,瘟神嗎?連碰都不讓我碰你一下。」
他晦澀地回過頭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心情不太好,你先回去,我明天再和你聯絡。」
她沉默著,他的臉隱在光線之中,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拉得好長好長……
是什麼改變了?
「我……做錯了什麼了嗎?」她困難地開口,天知道要她說這樣的話有多困難。
「沒有。」他長長地歎息:「你先回去好不好?」
歐陽輕風定定地望著他許久,終於一轉身僵硬地走到門口。
「輕風……」
她背對著他,忍著滿眶的淚水。
「我很抱歉。」他的聲音仍似一聲歎息。
她筆直地走出去。
而他,將啤酒罐狠狠地砸在牆上,那酒濺了他一身。
第八章
冥思 卡薩布蘭卡
第一幕 餐廳
許多各式的人坐在位置上低聲交談
而黑人歌手坐在大鋼琴前 唱著那首經典名曲
我從來沒想過要預言你們的分離
當我 愉悅地見到你們的相遇
圓舞曲在我心中乍然響起 但
命運要我唱這樣哀愁的歌 我不過是個歌手
它 卻要我在一開始 便
哀愁地為你們 哀悼
兩小時後的別離
第二幕 餐廳
他是唯一的救贖,她是唯一的真愛,可是——愛情、背叛、他的強悍和她的溫婉——他們無言相對。
錯誤的年代、錯誤的相逢和——錯誤的戀情
我愛你呵
儘管我的唇從未能這樣告訴你
兵荒馬亂 魅影憧憧
不被允許 相愛
而 背叛 那悚然的字眼
卻譏誚地 譏誚地 在命運之中喧嘩
愛人 可怨我
可怨我所背負的 命運的包袱
第三幕 機場
他冒著九死一生送她和她的丈夫離去,她那驚恐的眼,朝他短暫伸出的雙手……
你走了
帶著 我 這一生所有的幸福
愛 仍燃燒著
燃燒著世人對我冷血的觀感
崇敬將留在他們的心中
而你 卻走了
帶走我 所有所有所有的 愛戀
不久 他們將來拘我
罪名是什麼
我想 該是
扼殺 自己 的 人生
落幕 餐廳
劇終了,字幕上一個大大的END,他們都走了,只留下昏黃的燈光,那架鋼琴和——黑人老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