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凱波。
「怎麼連東西也沒吃完就走了?」他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問道,在心裡默默咀嚼著古凱波三個字帶給他的影響。
天琪聳聳肩:「大概是你彈得談爛了,把人給嚇跑的。」她頑皮地笑笑:「開玩笑的啦。我看古小姐臉色不太好,好像不舒服的樣子。既然古小姐不舒服也只好算了。」他收好樂譜,走下舞台:「你和那個阿俐很熟?」
「還好,滿合得來的。」天琪側著頭有些疑惑地望著他:「你好像對這件事很關心,該不會是看上阿俐了吧?」
童天傑啞然失笑:「你想到哪裡去了?當然不是,我前一陣子常看見古凱波,難免有些好奇罷。」
「是這樣嗎?據我所知,你好像很少會對什麼事感到好奇。」
「很少並不是沒有啊,不是嗎?」
邵天琪望著童天傑的側面,基於某種女性的直覺吧,總覺得他還隱瞞些什麼。
她卻不能問。
也不敢問。
童天傑是個內斂的男子。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將感情深鎖在內心的角落裡,即使傷心,即使難過,即使——心動,也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問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只會回答最簡單最模稜兩可的答案。
在心裡黯然地歎了口氣,很多事明知不會有結果,卻仍然會去做、無法克制自己。很多話真的很想說卻不能開口,這就是傷痛。
「你這幾天好像都很空?」
扮起笑臉,她伸了伸懶腰:「好不容易休個假當然要好好讓自己休息一下啊,怎麼,我每天來,你看煩了?」
「當然不會。」他微微一笑:「下次你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能多看兩眼就多看兩眼,省得到時候忘了你的樣子。」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如果會想念我就好羅。」她輕輕苦笑:「那是不可能的,你滿腦子就只有音樂,除了音樂很難相信你會想念任何人。」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走向餐廳門口。
現在他就十分想念古凱波。
或許比他自己所說更加想念。
「凱波,電話。」
古凱波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拿過電話,心裡千百個不願意和任何人對話,卻仍是懶洋洋地開口:「哪位?」
「我是鍾司。」
她在心裡歎口氣,口吻更加冷冽了:「有事嗎?」
「打到你公司,他們說你從星期一就開始不上班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口氣聽起來彷彿是怪著她似的,有那麼一絲不滿。
凱波直覺地脫口而出:「有必要告訴你嗎?有必要什麼都向你報告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每次都說你不是那個意思,可見我們在言語的溝通上顯然有困難。」
「你怎麼了?」鍾司迷惑地開口:「心情不好嗎?怎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她雙眼望著天花板,忍住立刻將電話掛掉的衝動,從什麼時候開始,連聽他的電話都變成一種苦刑:「沒有,我只是不太想講話。」
「為什麼?我們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面了,我一直打電話給你,你也沒回電,好不容易聯絡上,為什麼——」
「那你要說什麼?」
線路那端的鍾司沉默了好久,她有些不忍。她並不想這樣對待他,不想如此僵硬冷漠,可是卻有種無力感。
對一切厭倦的無力感。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有,沒什麼好說的,你好好休息吧,我會再打給你的。」
掛上電話,她茫然地瞪著天花板,有種鬆了口氣卻有帶點失落的感覺。
人很奇怪,當對方苦苦糾纏覺得厭倦,但當對方放手,卻又有點失望他沒有堅持到底。
這是人的劣根性,人的矛盾。曾幾何時,她竟也落入凡夫俗子的窠臼而不自知。
鍾司其實是個條件很好的男人,英俊多金,待她也是極溫柔體貼的,她是個幸運兒。
從阿俐口中知道,許多條件比她更好的女子喜歡他、愛慕他,他全是不屑一顧,卻獨獨對她情有獨鍾、百依百順,她為什麼還不好好把握?
有這樣一個男子在身邊呵護寵溺,她該滿足、該投入心血好好經營這一份感情,為什麼她卻總是無法接受他?
是她對愛情的要求太高?
或許誠如阿俐所說的,她真的是該死的太理智了。
「凱波。」古太太推開門走到女兒的床邊坐了下來。
「媽。」
古家是很傳統的家庭,嚴父慈母。古先生是循規蹈矩的公務員,為了家庭勞苦半生,而古太太是賢惠的家庭主婦,除了丈夫兒女,幾乎沒有別的事會使她心煩。
凱波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哥哥,下面有個弟弟,在家裡一向和母親最親密,幾乎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又瘦了。」古太太憐惜地拍拍女兒的臉,細細審視:「做事的時候每天都沒睡好、沒吃好,現在休息了,你怎麼還是沒長半點肉?」
「有啊,我每天在家你不是都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我吃,我都吃了啊,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都快要成大肥豬了。」
古太太微微一笑,面對長得和自己十分神似,卻如此青春嬌麗的女兒,有時心中不免會有些感歎。
歲月催人老啊。
跟著古先生三十年,不求榮華,不求富貴,唯一所想便是好好將幾個孩子養大,現在老大已成家立業,么子還在唸書,而這個女兒向來是與自己最貼心的,想到要將她嫁出去心裡竟是那般的不捨。
「是鍾司打來的電話?」
「嗯。」
古太太拍拍女兒的手,慈愛的:「那個年輕人不錯,雖然是傲了一點,可是對你倒是很誠心,我和你爸爸都滿中意他的,你不要老是三心二意的,女孩子年紀到了就要找個好婆家的。」
「媽。」凱波紅了臉,不依地輕嚷:「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哪有像你說的那樣。」
「你這幾年也認識了不少人了,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我們不是什麼很富有的人家,條件不要太高。」
「沒有啊,可是總要合得來才能談其他的,難道你要我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