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使魚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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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我是O型的,可以嗎?」凱波追問著。

  醫生看了看他們:「你們是她的家屬嗎?」

  「是朋友——」

  「來吧。」不等他們回答,白袍醫生已帶著他們走向急診室的另一邊,開始驗血——

  「凱波,你不必——」

  她搖搖頭,神色堅決不容更改。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堅持,但這似乎是她在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

  這也是她僅能為此時位於生死邊緣的她所做的,就算是她欠她的吧。

  抽了將近八百CC的血,童天傑的臉色更青了,看起來有些虛弱,而她還好。

  四百CC的血遠不至於使她看起來了無人色。

  阿俐歎口氣,一直不曾離開她的身邊。

  好半晌,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似的,醫生終於推開門走了出來:「這一天是危險期,如果能熬過明天而沒有意外的話,她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就這樣懸宕著他們的心,醫生不再多說什麼便已轉身離去,或許早已司空見慣了吧。這樣的情況面對多了,總也會麻痺,總也會失去感情,他們只能無言地默默相對。邵天琪的命對他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在他們的生命之中,卻是無可替代的。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她現在在加護病房裡你們也看不到,我留下來就好了。」邵天鳳輕輕地催趕著她的父母。

  邵父邵母啜泣著,長歎著也無奈著。

  女兒養大了,許多事都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現在她決定結束她的生命,甚至不曾問問他們心裡做何感想,沒留下半句話,竟要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什麼大道理他們都不懂,卻知道什麼叫心痛。

  搖著頭,邵父無言地扶著妻子往外走,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匆匆趕來的年輕人必是天琪桌上照片裡的童天傑,天琪八成是為了他而想不開的。

  可是他並不仇視眼前的男人。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世上沒有誰能強迫她自殺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女兒傻,又豈是罵罵他便能了結的。

  無奈地,邵父沒有開口說半句話,扶著妻子出醫院的大門,知道再多說什麼也都沒用了。

  「我妹妹向來在家裡都不太說話,這次她會這樣我們誰也沒想到。」邵天鳳苦笑著望著急診室的門,半晌才轉回頭來,盯著童天傑:「她跟我提起過你,自殺時手上握著的也是你的照片,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可是至少你該給我們邵家一個交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天琪她……」

  「不要用那種三流的對白來搪塞我,我要知道真相。」

  「這不是什麼三流的對白,這是——」

  「阿俐。」鄭烈拉住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阿俐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下去,明知這件事誰也沒有錯,卻仍忍不住要替凱波抱不平。

  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著的卻必須承擔罪過,眼看著幸福從手邊飛走。

  童天傑歎口氣,雙手掩住疲憊的臉:「是我不對,我不該傷害她的,這就是真相,我會負責的。」

  「你是說我妹妹活著的時候還是死了的時候。」邵天鳳冷笑著:「你不該傷害她,可是你做了,現在才說負責不覺得有點遲嗎?」

  他無言地沉默著,直直地盯著加護病房門,不言不語。邵天鳳的冷言冷語斥責,對他來說沒有半絲影響。

  現在他唯一想的,是天琪的生死,只要她能活著,他願意承擔所有的壓力與痛苦。

  他甚至願意以自己的一生來償還她的一條命。

  「凱波,那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她。」阿俐輕輕拉拉她的手。

  她搖搖頭,帶著一絲不容更改的堅決:「我要留下來。」

  「你留下來也於事無補的,不如我們先回去,明天早上再過來。」鄭烈一起勸著。

  半晌,她仍沒有絲毫動靜,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

  阿俐和鄭烈相對無語,終於無言地走出了這家醫院。

  夜半,童天傑仍維持了原姿勢不曾改變過,凱波幾次替他送來飲料和食物,他都只是無言地搖搖頭。

  凱波默然地陪著他,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都緊緊地靠在他的身邊,不時握著他一直沒有溫度的手。

  「你先回去吧。」他突然開口,聲音十分沙啞。

  「我想陪你。」

  「很晚了,我留著等消息就夠了,你先回去吧。」

  他一直沒有正視她的眼,聲音低沉,克制著什麼似的。

  凱波微微顫抖,心裡好痛——

  「不管怎麼樣,我都必須收回我的承諾,很抱歉——你恨我——罵我——都無所謂,總之我們是不能——不能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哽咽,卻有更多的決心。

  她茫然地盯著加護病房的房門,許久許久不發一言。

  「凱波——」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沒什麼好說的,可是你不能阻止我留下來,我要留下來。」

  童天傑抬起眼,背對著他的凱波看起來十分僵硬,語氣是那樣的傷痛和堅決——

  這就是他們的結果嗎?

  他不知道,只是那樣痛楚地盯著她看,心冷冷地糾結著。天琪那一刀,割斷了她自己的血脈,彷彿是在同時也割斷了他和凱波之間的聯繫—— 

  第八章

  拉鋸戰無情地持續著。

  天使魚整日以一種傷痛、仇恨和一點點悲哀的眼神望著我。

  它乾脆以絕食來抗議它得不到它想要的,而我努力地對它曉以大義,明知這一切都是徒然,若它不能逃亡成功,我猜它會以一死來完成心願。

  說不出我有多難過。

  為它所做的一切變得那樣多餘——仍不能明白為什麼,這一切已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我只能默默地望著它,希望它至少給個答案,而這是那麼難的一件事嗎?

  過去和它在一起的快樂都已成過往雲煙,怎麼人世是如此多變?

  所有的仇恨和不公都已無法言語,我束手無策地望著它,幾乎是有些害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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