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徘徊折磨著,已耗盡彼此的心血。
我開始考慮放它自由的可能性了。不為了什麼,只是這樣難以忍受見到傷痕纍纍的它和蒼白憔悴的自己。
很難相信我居然會為了一尾魚而如此傷神。
這不是癡傻,這簡直有些變態了。
可是——
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有辦法就這樣移開視線,關掉我的愛戀。
這叫什麼?
當我呆望著水族箱,常忍不住罵自己一句——
這叫自尋死路。
緩緩地,有什麼東西在拉扯她,跌到深的黑暗去,而她努力地掙扎著想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這是一場夢嗎?
身上的痛楚明白地告訴她,這不是夢。可是她是那麼深切地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魘罷了。
黑暗中,點滴滴落的聲音清晰得令人有些心驚,刺鼻的藥水味刺激著她的神經,使人虛弱得想要尖叫。
考慮著睜開眼睛的可能性,或許她已經死了也說不定,那麼她就再也睜不開眼了。
想像著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
再也不必違背心意地在天空之中飛翔,尋找著永遠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港灣。
再也不必為情所苦,只要沉入了那無底的深淵便可以將這一切忘記,心永遠不會再痛了。
這不過是她在那之前一直想要的嗎?
有些茫然地驚疑著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黑暗與光明之間掙扎著——
該做的、該說的、該負責的她都已做到了嗎?
驀然,許多含淚的面孔出現在腦海之中,爸爸、媽媽、親人朋友們,還有童天傑——古凱波——
萬一她真的死了,他們之間原本可以擁有的一切便會隨風而逝,跟著她一起埋葬在塵土之中,她是不必再受苦了,可是他們呢?
他們的痛苦卻才開始。
讓自己所愛的人為了自己而受苦就是她對生命負責的方式嗎?
生命之中有太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選擇了最差勁的逃避方式。
在失落了自己原來的面目多年之後,現在的邵天琪已成為唯一,即使脫下偽裝,還復本來面目,她又會快樂多少?
她對其他的人並不公平,世界並非她所想的那麼糟的。許多人對她的愛和關懷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如此擅於言辭的。
當時——當她在生與死的邊緣做選擇之時,為什麼不曾想到過這些?
她自私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求得解脫,但其他人呢?
多少人必須為了她的生命逝去而背負一生的重擔?
光明越走越近,黑暗的世界掙扎著企圖做最後的努力以挽回她——
她頭也不回,知道在經過這一切之後,她是真的解脫了。
死過一次,就算已拋棄了所有的過去,留下的是滿心的感激和滿溢對這世界的愛——
她知道,可以好好休息了,當再次睜開眼,必有滿室的陽光,歡迎她的歸來。
「還在想凱波和童天傑的事?」
阿俐無言地點點頭,燃起一根煙,想了想又按熄了它:「我太不知足了。」 「怎麼說?」
歎口氣,在地毯上換了個姿勢:「我比許多人都來得幸運,畢竟我並沒有被迫選擇些什麼,我只是很自然地就擁有許多人的愛和關懷,這該知足了。可是我一直不知足,一直在奢求,或許正因為我並沒有經過多少努力便得到一切,所以才會不懂得珍惜。」說著,有些慚愧地將臉埋進手掌之中,偷偷地瞄著他:「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鄭烈溫柔地朝她微笑,將她的手拿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身後,柔情地擁著她:「小傻瓜,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想通了就好了啊,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也必須檢討我自己,我太急了,在你還沒準備好之前強迫你接受愛情,這對你並不公平的,不是嗎?」
阿俐感動地用力擁緊他:「你怎麼這麼有耐心地容忍我的無理取鬧?我對你一點也不好,我是個大壞蛋呢。」
「沒辦法啊,誰叫我就是喜歡你這個大壞蛋呢?」他輕笑地點點她的鼻尖:「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一物克一物啊,我是被你這個壞蛋給克到了,只好乖乖地俯首稱臣啦。」
「如果我一直不清醒怎麼辦?」她孩子氣地問。
他輕笑著揉揉她的發:「那我會痛打你一頓,打醒你羅。」
「你不可以打我。」她抗議地捶他:「我可以打你,可是你不可以。」
「這麼霸道?」鄭烈忍不住輕啜她的唇瓣:「小呆瓜,我捨得嗎?我寧可打我自己也捨不得打你的。」
「可是你那天看起來好生氣,我被你嚇壞了,從來沒看過你那麼生氣,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那是因為有個人告訴我她懷疑她自己並不愛我,我才被你嚇壞了,光是想到你可能會離開我就十分恐怖。」
她柔柔地、有些調皮地仰著凝視他的眼:「那可真糟,萬一那天我又突然發神經不愛你了,可得趕快逃走,省得被你捶死。」
「逃?」他佯裝生氣地扮個兇惡的表情,卻忍不住滿眼的笑意:「逃得了嗎?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找到之後呢?」
鄭烈擰擰她的鼻子;「然後?然後當然是——」
話沒有說完,因為未完的話他已用行動表示,知道二人都氣喘連連,雙眼發亮——「然後就是這樣。」
阿俐羞紅了臉,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之中,許久,二人都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知道她無奈地歎口氣。
「怎麼啦?」
她脫離他的懷抱,煩惱地:「我擔心凱波。」
他理解地點點頭:「我知道,可是現在擔心這些沒用的,只能明天怎麼樣再說了。」
「萬一天琪怎的……」
「不要這麼想。」他輕斥。
阿俐歎口氣,屈起雙腿;「我也不想啊,可是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如果她真的有了什麼萬一,凱波和天傑就完蛋了,什麼也別提了,光是背負那個十字架就夠受的。」
「別想得那麼悲觀,上天不會待他們那麼殘忍的。」他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