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我至少欠俊朗一個解釋,那樣瀟灑或不負責任的傚法,我真的做不來。於是我將手掌攤開,那枚戒指躺在我的手中,被汗水微微濡濕,俊朗有點意外的看著那枚戒指。
「怎麼在你這裡?」
「那天晚上我找到的。」
「你不是先去睡了嗎?」
「一開始就找到了。」
「那你為什麼……」俊朗的語聲嘎然而止,他沉默的看著我,眼裡似乎寫著意外和責備。
「我很抱歉。」我將戒指往前推,到了俊朗的面前他卻猛然抓住我的手。
「不要說抱歉,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我們在一起已經那麼多年了,我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好,你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拒絕?」
「俊朗……」
我無措的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背叛一個人,我的行為雖然沒有背叛他,但是我的心卻已經不在他的身上了。
在與俊朗交往的過程中,他對我很好,也很體貼浪漫,雖然我沒有狂熱愛戀的感覺,但俊朗的確是個很合適的對象。我甚至自己也不知道拒絕的理由何在,又怎麼能夠跟他說個清楚明白?
「你有新的對象?」
我想搖頭,但是卻想到方藥——也許這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方藥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既然想到了其他的男人,那麼我就沒有搖頭的資格。
人的感情真的如此經不起考驗與打擊嗎?或者我真是個天生不忠的女人?我的腦袋充斥著各種的想法;但是不管怎麼想,最終的指標都是我無法與俊朗結婚、無法與俊朗一起走過未來的幾十年。
「是我對不起你……」
浚朗潰然的躺在椅背上,被徹底擊敗的表情是那麼慘痛。我的心不由得無助的揪緊。
「俊朗……」
「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咬著牙慘笑兩聲:「我真的搞不懂你,既然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等到我向你求婚了,你才這樣說?那天晚上你偷偷把戒指藏起來,就是為了不肯答應我的求婚?你以為怎麼樣?你不答應的話我會殺了你、強暴你嗎?」
「俊朗!我沒有……」
「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幼稚的女人!」
他猛然起身,動作之大甚至把桌上的飲料也翻倒在地。
我被他的動作所震懾,整個人呆坐在椅子上無法反應。
一直到他離開、一直到冷冷的飲料流下桌子、弄濕了我的長褲、冰冷了我的心之後我才發覺。而那枚戒指依舊無辜的躺在桌子上。
我真的瞭解俊朗嗎?
看著那枚戒指,我突然想不出來了。真的,那一刻,腦海中俊朗那原本熟悉、親切的形貌竟然顯得那樣遙遠而陌生。
第三章
我是張曼君。對,就是每個人都說很漂亮的那個張曼君。
其實我並不認為我自己長得很美,只不過我有魅力。女人,擁有自信就是一種美,有了自信已經六十分,如果長得不難看,稍加打扮誰見了都至少有八十分。
像雅格,明明長得清清秀秀,好好一個小美人,但是她沒有自信,於是只有六十五分,這是最可惜的。
女人不懂得愛自己、相信自己,卻要男人來愛、來疼借?地基不穩的房子,上面蓋得愈多,垮得愈快;但可惜的是沒有幾個人懂得這個道理。
我喜歡打分數,數目字對我來說很重要,價錢、分數,比起顏色、大小更能讓我印象深刻。
之所以認識嚴或拓也是因為數目字;他去看預售屋,走到工地模型面前,很有趣的挑挑眉、打個呵欠說:「這個模型只有六十分。」
我第一次遇到與我一樣,用數目字來形容感覺的人,那天起我便對他有了特別的好感。
嚴或拓已經結婚了,他的妻子年紀還很輕,正在國外讀博士班。
嚴或拓說他的妻子是個十分用功的女子,生平最大的興趣是讀書,渾身上下都是斯文秀氣的書卷氣息。
當初他認為這樣的女孩子很好,後來才發現他的魅力比不上學歷與書本,而他怎麼樣也沒有辦法對抗那樣一個看不見而又無比巨大的情敵。
我看過嚴或拓妻子的照片,真的很美,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懷裡抱著書本、長髮披肩的樣子,像極了早期瓊瑤小說裡飄逸的女主角。
從嚴或拓選妻的角度就可以知道他是個還懷有夢想的男人;要不然,誰會笨到去娶一個只知道唸書,其他則一竅不通的女孩子?
或拓在玩具公司上班,整天與玩具在一起。很愛笑,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很深的紋路,而他的眼睛仍保持著童稚的光芒,我愛上他的眼睛和笑紋。
他總是帶著不同的玩具來找我,興高采烈的訴說關於玩具的一切,而我也很快樂的接受這樣一個情人。或拓很安全,他有妻子、性格穩定而可愛,而他的妻子半年之後便會回國,到時候我們和平的分手,他回到他的妻子身邊,而我則懷念可愛的嚴或拓。
只可惜那天晚上或拓喝醉了,他抱著我哭訴,說他的妻子托律師寄來一份離婚協議書,還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長信給他。信上說她在國外愛上了年紀比她大一倍的中年教授,說他們兩個人真心相愛,還說或拓是個很好的男人,他一定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對象云云……
我看了信,覺得真是好笑,念了那麼多書的人,為什麼寫起信、做起事情還是那麼沒有條理?
因為照她信上的說法,她之所以想和或拓離婚,全是因為或拓大優秀;好笑的是,如果或拓在她心目中真有那麼優秀,為什麼還要離婚?
我念過最多的書是投資理財方面的書籍,其次則是文藝小說。我沒有那麼高、那麼驚人的學歷,但是連我也看得出來那女人信上所說的都是狗屁。
或拓哭得十分傷心,他是真心愛著妻子的。我想在或拓單純(或者有些幼稚)的心裡,我們之間的關係只是短暫性的、沒有傷害性的,無損於他對妻子偉大而堅貞的愛情。我很高興他能那樣想,只可惜不管怎麼樣都沒有用了,因為他的妻子要與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