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藍眼!大約五尺七寸高,帶著一頭巨大的黑豹。」哈瑞恭敬的回答。
漢斯假意沉吟一下,轉向塔都。「你可曾見過這樣的孩子?」
「沒有。」塔都回答很乾脆,太乾脆了一些!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吉普賽人是群騙子,但他所認識的吉普賽人裡沒有任何一個會說謊!塔都從來不說謊……
漢斯轉向哈瑞。「這裡沒有這樣的人。」
「可是爵爺,這群下流的人的話是不可信的!他們是騙子!」
漢斯表情冷冽的向前跨一步。「你說我是騙子?」
哈瑞立刻警覺到自己的失言!宮中傳說漢斯有吉普賽人的血統,他退後一大步,冷汗自他的額際流下!「不是的,爵爺,我的意思是說……」哈瑞看著漢斯瞇著眼,眼中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他根本不敢再多說半句!
「不是就好,還不快走?」
「是的,爵爺!」哈瑞立刻跳上馬飛奔而去,彷彿後面有惡魔在追趕他,其他的衛士也跟著飛馳而去,連禮都忘了要行。
當夜在漢斯的堅持下由他照顧沙奇,高熱已經開始,沙奇虛弱的身體滾燙,不斷的囈語使漢斯焦急不已,他握緊沙奇的雙手,想傳送一些生命力給他,他溫柔的替沙奇拭去他臉上的汗水,喃喃的對他說著話。即使知道沙奇根本聽不到他的話,可是他無法停止,藉著話語他似乎能和沙奇做某種程度的溝通,也令他自己心安。
而沙奇正在作夢,他夢見「希斯達尼亞號」著火了!自己被困在船艙之中,大火就在四周,他卻沒有辦法衝出去!沙奇大叫著摩尼、伯克、歐文和其他的水手們,可是沒有人回答他!他轉身一看,看到歐文渾身是血的倒在他眼前,伯克的胸口插著一柄劍倒在另一邊!「不!」沙奇大叫著,可是沒有用!身上的劇痛使他神智不清,他看到蒙面人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傑克則獰笑的看著他,然後兩個人竟化成一個人,冷笑的屠殺其他的人。
「不!」沙奇大叫著想阻止他們。「好熱!」他無法呼吸,摩尼在好遠好遠的地方悲哀的看著他。「摩尼……」他好難受,好幹好渴!
漢斯在迷濛中聽到沙奇微弱的叫喊,他立刻清醒,看到沙奇虛弱的嘴唇喃喃的動著,他伸手探探沙奇的額頭,滾燙得嚇人。
「水……」沙奇痛苦掙扎著說:「給我水……」
漢斯靠近他的唇邊,好不容易才聽懂那微弱的低語,他暗罵自己的粗心,立刻倒一杯水,扶起沙奇,將水靠近他的唇邊,可是沙奇虛弱得沒有力氣喝水,反而連連嗆咳了好一陣,漢斯輕拍沙奇的背又想起他的傷,無可奈何的他只好故伎重施,將水含在口中,小心的勻進沙奇的嘴裡,他不斷的讓沙奇喝著水,直到他又疲憊的沉沉睡去。
漢斯凝望沙奇憔悴的睡臉,雖然因高熱而泛出不健康的紅暈,眼眶下也有極度虛弱的黑色,但是他仍是一個出奇美麗的孩子!不!沙奇是個男孩不該用美麗來形容,但他真的是他見過最美麗的人類!
想起和沙奇第一次的相遇,他那樣生氣勃發,那樣神采飛揚,騎在神駿的白馬上帶著壯碩的黑豹,彷彿是自森林中冒出來的精靈,輕靈善良,令人心動!他暗笑著自己的可笑的想法,他居然認為沙奇令人心動?就算是,那麼對象也不該是他!
可是看著沙奇天使般的睡容,漢斯卻情不自禁的再次輕吻他的唇瓣。就縱容一次不可能的遐想吧……
半夜漢斯再次驚醒,望入一雙精靈般的眸子,沙奇的眼眸因為高熱而綻出異常的閃亮,可是其中包含的卻不是漢斯期待的頑皮,而是無數的慌亂和恐懼!
沙奇虛弱的身體死命的揮動著雙手,沙啞而狂亂的叫聲令漢斯心痛不已!他正在和他的夢魘對抗掙扎!
漢斯輕輕將沙奇掙扎不休的身體摟入懷抱中,溫柔的搖著,沙奇不顧一切的推著他,他擔心他的傷口,只能固執的抱著他!
「放開我!」沙奇慌亂的叫著,聲音中有掩不住的恐懼,漢斯明白沙奇根本神智不清,認不出他眼前的人。
漢斯輕柔的擁著他,喃喃地說著安慰的話語:「別怕!天使,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我會保護你永遠不再受到傷害!」他說著,沒有想過他自己的話裡有多少可信度,但他說了,毫不考慮地,似乎真的要永遠呵護懷中的少年。
沙奇的確漸漸放鬆了,他的話有效的安慰了他恐懼的心靈!
漢斯微笑的輕吻沙奇的額頭,正準備放下他,才一動,沙奇的眼睛立刻睜開,恐懼又回來了,沙奇的眼神似乎哀求著片刻的安寧,而他無法拒絕。他坐上床中央,將孩子抱在懷中,調整好位置避免觸到他的傷口,然後溫柔的輕撫沙奇的頭髮讓他入睡。
「撒旦」站在床邊,偏著頭打量漢斯,最後終於決定相信他的小主人很安全,而且漢斯伸開的長腿似乎是很不錯的枕頭,它大搖大擺的跳上床,將頭放在漢斯的腿上舒服的睡著。
「嗨!你不覺得你該先徵求我的同意嗎?」漢斯咕噥著抱怨,他試探性的動動腿,「撒旦」立刻威脅似的低吼一聲,大腳掌一拍便使他動彈不得,繼續做它的美夢。
漢斯莫可奈何的看著「撒旦」和沙奇,這一對主僕似乎有某種魔力令他無法抗拒,而他亦心甘情願的當個特大號的枕頭,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世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也實在太多了!
清晨,米雅、塔都和達利走進帳棚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微曦照在漢斯、沙奇及「撒旦」的身上形成一圈淡金的光圈,漢斯靠在帳棚中央的柱子上,下巴倚在沙奇柔軟的頭髮上,沙奇枕著他的胸膛,而「撒旦」半個身體都壓在漢斯的腿上,漢斯一手保護性的擁著沙奇,另一手放在「撒旦」巨大的頭上,三個人,或者該說是兩個人和一隻豹子都沉睡得像嬰兒一般,形成一幅安詳而甜美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