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於靜竟調皮的朝他一笑:「對於一個長年只能聽流言和教訓的演員來說,可以聽聽海洋的聲音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雪航大笑,驚奇地眨眨眼:「海洋的聲音?你是個詩人呢!」
他們愉快的相視而笑,正準備起身離開——
「Shaki!」
秦雪航一震。
高挑美艷的琳達極其優雅的向他們這一桌走來。
「我們走吧!」他拉著於靜往門口走。
「Shaki,多年不見,你連個招呼都不肯跟我打嗎?」琳達哀怨的聲音令人動容。
雪航冷笑一聲,朝她誇張的行個法國禮:「晚安夫人。」
琳達幽怨的看著他:「我從那麼遠的法國來這裡找你,你就這樣諷刺我?」
「你的中文學得很不好,琳達。」雪航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雪農必然已經警告過你接近我的後果,你的膽子很大。」
「我們不能談談嗎?」她淒然。
「沒有什麼好談的,我還有同伴,失陪了。」
雪航拉著一臉茫然的於靜頭也不回的走出法國餐廳。
「雪航?」於靜試探性的輕輕喚,拉拉他的衣袖。
他朝她苦笑:「對不起!嚇到你了?」
她搖搖頭:「當然沒有,那個女人是誰?你們很熟嗎?」她話才說完便立刻掩住嘴,一臉的歉然:「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秦雪航溫柔的握住她的小手:「她是我法國的遠房表妹,名叫琳達,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想聽嗎?」
於靜凝視他溫柔的眼,猶豫著輕輕點頭。
雪航替她拉好風衣,挽著她走在人行道上,娓娓地向她傾訴十二年前的一切。
在一個沒有星光的夜晚,他的生命中出現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女人。
秦雪農踉蹌的衝進自己的小窩中,將自己拋在床上狠狠的痛哭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言詞可以傷人至此!
更從來不知道那樣傷人的話竟會從寇飛鷹的口中吐出來。
在那一瞬間,她的超然,她的冷漠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對他拆下了自己的面具,卻得來一個這樣永不會癒合的傷口。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又能安慰自己什麼?
從一開始她便知道飛鷹是個怎麼樣的,而她卻企圖去改變他,用所有的完善的羽毛去裝飾他,甚至連她自己也被那個假像所蒙蔽,輕易的撤下心防。
今天的一切是她自找的吧!
雪農感到無比的刺痛!
當飛鷹放肆的和那個名叫阿紅的女人調情時,她只覺得心在滴血,這並不是她原先估計的情況。
飛鷹是這樣一個人嗎?他對她的想法就只是那樣嗎?
一個演藝界的媽媽桑?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在乎這一切?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已反客為主,主宰了她的生活和思想?
多麼的可笑!她竟一手創造了一個怪物,前來吞噬她的生活!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她只是茫然的瞪著天花板,淚水已乾,而心中的傷口卻仍痛得令人發狂。
電話鈴聲乍然響起,使她整個人驚跳起來。
答錄機已然啟動,傳來的聲音遙遠得不像是真實的,那是她父親秦泰和的聲音。
「雪農,如果你聽到這段留言,快速與家裡聯絡,我——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這不是他昔日的父親會說的話——
「那——這就——」
「爸。」她迅速拿起話筒。
「雪農?!」
她吸吸鼻子,不希望他知道她會有過淚水。
「雪農?是你嗎?」老人的聲音蒼老而且急促。
「是我。」
然後是一陣沉默。
闊別十年,父女兩人藉著一條線路相通,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場。
「我很好,你媽也是——我們要離婚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們父母要離婚了?為什麼?他們那樣的注重面子,為什麼肯給法國的社交界製造這樣的話題?
「你媽很堅持,我想我們的婚姻也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了。」
「爸?」
「我知道你和雪航都很恨我——」
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當年雪航和父親大吵一架終至決裂的事仍記憶猶,而她留書出走——
「雪農,你可以回來嗎?」他突然焦燥起來:「爸很想見見你。」
「我不知道。爸,我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爸知道你還為了韋恩的事情生氣,可是他已經改好,爸爸跟你保證,他會是個好丈夫的!」
她渾身的血液都凍結起來,聲音也困難得幾乎發不出來:「——你還是堅持要我嫁給韋恩。」
「爸爸希望你會考慮。」
「如果我不呢?」
她的父親沉默良久才再度開口:「回來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好嗎?」
雪農慘然一笑:「不了。爸,再見。」
「雪農?!」
她輕輕的掛上話筒,不知道應該大哭或是大笑,這想必是她有生以來最慘痛的一天。
喝了那麼多的酒,他是存心將自己灌醉的,可是他卻異常的清醒,一生中他從沒有如此清醒過。
高林板著一張臉帶飛鷹回到他的住處,他幾乎是厭惡的把飛鷹丟在沙發上。
「你是我見過最大的混蛋!」
「這是你第幾次罵我了?你要是再罵我,我就要罵回去了。」
高林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我真是搞不懂!雪農對你那麼好,結果你竟然這樣對待她!你到底有沒有半點良心?」
飛鷹仰著頭,既痛苦又悔恨。
那時的他存的是哪一種心?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
遇到阿紅姐,她和過去一樣要他,那飢渴的神情反射到雪農冷淡的神情上刺激了他!
她不要他!
雪農從來就不要他!
對她來說,他只是一個弟弟,甚至只是個賺錢的工具,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是。
她不要他的事實狠狠的刺激了他,他頭昏腦脹得只知道那比什麼都傷害他,而他在尋求報復,加諸更深更痛的傷害還給她——
無疑的,他真是該死的成功!
她哭了!
認識雪農那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