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完全無法控制的惡毒咒罵和無情的追打,現在想起來都會令她膽寒——
林文豪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神色,頓時瞭解他所造成的傷害是深得無法遺忘,無法彌補。
有心或無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的傷害是既成的事實——
他厭惡地凝視自己的雙手!
它總是那樣無法克制!那樣肆無忌憚,彷彿破壞的一切都可以再用金錢買回來!
「文豪,我並不恨你,因為當年的錯並不在你一個人身上,我無法愛你並不是你的錯,而我之所以會嫁給你是因為我以為我可以改變那一切,但事實證明我並不能。」她有些淒然地幽幽道來:「我也傷害了你,而且我不想讓傷害再重複一次,我們之間的並不是愛。」
「那是什麼?」他黯然地握緊雙手,為這幾年來的苦苦追尋提出疑問。
如果這七年來的追尋和傷害都不是愛那是什麼呢!
他追求了她五年!然後娶了她,以為他已得到世間的一切,卻又失去。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愛,那到底是什麼?
「是一種虛榮吧!」她直視他因憤怒而大睜的眼:「你不能否認我是你所追求的女孩中,最難上手的一個,我有名氣而且很毫,你總是把我展示給你的朋友們看,表示我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戰利品。」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心痛地低語:「怎麼可以這樣幾句話就把我對你七年的心血完全抹煞?!我不否認當初追求你是因為虛榮,但我娶了你之後便沒有那種心態了,否則我為什麼不像對待其他的女人一樣把你丟開?一張證書對我的意義並不比一張鈔票大多少!我之所以會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們,是因為你是我信箋唯一值得驕傲的東西!我的妻子有才華而且美麗絕倫,你『是』我的!我從大眾的手裡搶到了你,你是絕無僅有的!」
「每個人都是絕無僅有的。」她的眼神逐漸清澈,在經過這些年之後,她終於開始瞭解眼前的男人。
他是一個孤獨的孩子。
一個用金錢和無數的溺愛所培養出來的孩子,以他獨特的方式去愛一件東西,或一個人。
他渴望得到所有的注意力和所有的愛,所以不能忍受殘缺或只是一部分,但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完整的!
於是他習慣於暴力的破壞!只有破壞才是一個可以得到完全的方式——只要破壞了,他的怒氣便可以發洩,而且再沒有任何人會和他爭奪所有權。
對人、對事,他的方式都是這樣。
他只是一個被孤獨和不完整的愛所教導出來的孩子。
她很遺憾自己無法給他所想要的!「我不會是你唯一值得驕傲的,你聰明豪達而且英俊迷人,有許多的女人為你著迷,她們可以為你付出全部,但不是我,我已沒有完整的愛可以給你,而你無法忍受殘缺,總有一天你會學著忍受,但不是由我身上。」
「我好像開始瞭解了。」他微微苦笑,怒氣和傷痛都已遠離,留下的只有一種被洞悉後的黯然:「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他的語聲乍然頓住,雙眼直視自餐廳門口走進來的一對男女。
葉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必他說她也知道那麼清麗的女孩正是扣住他的人的金湄。「她很特別。」」
他沒有回答,雙眼直盯著他們,放出駭人的火焰——
那是她昔日最恐懼見到的眼神!
「不要!」
她驚惶的聲音將他喚了回來:「不要什麼?」他粗聲粗氣地問。
「不要再重複一次我們當年的錯誤!」
「什麼意思?」雖然開口問了,但他的聲音卻明白顯出他不想去瞭解,也無心去瞭解她的意思。
「你的眼神。」她看著他,彷彿他是什麼毒蛇猛獸一樣:「每次你有了那種眼神就會使用暴力!那是行不通的!你不能指望任何一個女人會愛上一個嗜血的男人!」
「我——」能說沒有嗎?
剛才直到現在,他的確有一種衝動,想把金湄旁邊那個溫文的男人拖到外面去打一頓!
林文豪驀然抓起桌上的酒猛然大喝一口。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
他所慣用的方式不能用,他的生活秩序大亂。
他一直以為的愛不是愛,他一直追求的並不是他所想像的。
那他要的是什麼?
愛又是什麼?!
「你倒是說話啊!」秦雪農不耐煩地催促著:「你至少要讓我知道你的心裡怎麼想!」
沈剛陰沉地望著他的妹妹。
她到底期望他說些佬?
「葉羅現在每天周旋在二個男人之間,而你卻只是悶不哼聲在一旁冷眼旁觀,我真的不明白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你真要眼睜睜地看著再失去她一次?」她有些氣急地嚷嚷。
「念祖正在睡覺,別吵醒他。」
秦雪農翻翻白眼:「我簡直不敢相信!你這樣愛她和孩子卻悶在心裡十一年不哼聲!你再這樣下去永遠也當不了念祖的爸爸!」
他仍是沉默的,卻在心裡隱隱地抽痛起來。
雪農沒有說錯,她所說的都是很可能不久後就會實現的事實。
而他也很可能會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他心愛的人走進結婚禮堂。
「大哥!你——」
飛鷹拉拉雪農示意她別再說了。
雪農望著她的丈夫和大哥,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飛鷹上前拉拉沈剛:「我們出去走走吧!雪農可以在這裡照顧念祖等葉羅回來。」
沈剛有些猶豫,雪農朝他們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你和飛鷹去吧!省得我看了就生氣。」
「你妹妹是個潑婦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清楚得很,快走吧!否則葉羅可能要損失一些擺飾了!」飛鷹笑著把沈剛拉出門外。
夜涼如水,淡淡的月色潑灑在樹葉上,潑灑在地上如同一汪銀池……
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走在小道上,這裡是郊區,稀少的車聲偶爾傳來都顯得有些唐突,除了少數昆蟲的叫聲外,這裡靜得彷彿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