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年她聽從他的話而把孩子拿掉,那麼事情是否會有所不同?
這是個無解的答案,因為不可能再回到過去改變一切,而她也不曾後悔過將念祖生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個爸爸,但是他們都說……」
「念祖!」沈剛大聲阻止。
但已來不及了,葉遠山冷冽的眼神已在半空中和他的女兒搖搖相對,飽含指責!
「媽?」念祖膽怯又心虛地偷瞧著她青白的臉。
葉遠山厭惡地調回視線面對自己的外孫:「沒——沒關係——再多告訴——外公一點學——校的事……」
念祖猶豫而擔心地瞅著她,她勉強露出微笑:「你陪外公聊天,媽媽出去一下。」她含淚踉蹌地轉身走了出來,沈剛緊緊地跟著她。
「外公?你為什麼都不跟媽媽說話?媽媽很想跟你說話耶!她剛剛好開心一直笑又一直掉眼淚。」念祖天真地看著老人的眼:「你是不是和媽媽生氣?」
葉遠山沉默著,他知道葉羅不曾放棄過他這個老父,知道的女兒這十多年為了他的病而遍尋名醫,是一件很值得他欣慰的事。
但他是個很傳統的人,他所不能忍受的是她當年所做污辱家門的事!
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她沒給孩子一個名份,後來結了婚卻晚了那麼多年,而且居然還離了婚。
他不管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的開放,只要是他葉家的子孫就不准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
「他還是不肯原諒我。」她含著淚仰望走廊外的天空,聲音微微哽咽卻含有更多的絕望。
沈剛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守護著她。
即使明知道可以用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安慰她,卻是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他的母親不也至死都沒有原諒過他嗎?他怎麼能哄她,說那一切都不會發生呢?
他瞭解那個固執的老人,他的心被傳統的倫理觀念緊緊地束縛著,或許連他自己都無法解放他自己的感情,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我並不意外,因為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只是很難不感到心痛。」她輕輕歎口氣,眼睛因陷入回憶而顯得迷濛:「如果媽媽還在或許會好一點,她總說爸爸是塊大石頭,而她卻有移石的本事,小時候每次我要什麼都會先去向媽說,不管多麼新奇,多麼怪異,她總是能說服我爸爸,只有在對待媽媽的時候,他才會有那種難得一見的溫柔,我十五歲那年她就去世了,臨行前還是勸著爸爸不要對我太嚴——」
她的聲音慢慢褪去,只剩下那小聲小聲怕被人聽到似的哽咽啜泣。
他只能輕輕地攬住她的肩頭,提供一個不索求回報的肩膀。
就這樣他們互相依偎著無言地彼此安慰,直到午後的陽光漸漸變得清涼,才知道天色已經近黃昏了。
他們走進病房,老人和孩子都睡了,她輕輕將被單拉至老人的下巴處,凝視了他好一會兒。
沈剛抱著念祖在一旁等著她。
好半晌,她帶著哭紅濕潤的眼睛和一身的疲倦走出了病房,沈剛仍是跟在她的身後。
第八章
林文豪悶悶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他的父親已經回來了,他和金湄見面的時間也相對減少,他甚至提不起興致再要她去替他挑選禮物。
在他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之間,他是什麼都不想做的。
「文豪?」
「爸。」他悶悶地朝走進他辦公室的老人招呼。
林清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怎麼?這二天看你都是沒精打采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
老人微微一笑:「每次你用這種口氣說話就不會沒什麼,到底是怎麼了?和金湄有關嗎?」
「她是不是有很要好的男朋友?」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沒結婚誰都有權追求她的。」
林文豪仍是一臉的鬱悶:「我和葉羅見面過很多次,她很怕我,我和她大概是不可能了。」
林清夫歎口氣:「這是預料中的事情,不過這和金湄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她,而且金湄很討厭我,每次見到我都沒給我好臉色看。」
老人輕笑起來,看著兒子懊惱的臉不免有些得意。
他很中意金湄當他的兒媳婦,而且也知道金湄對他的兒子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只是她很聰明,不會被他的兒子所嚇倒。
「為什麼不找她談一談呢?還有,別再擺富家大少爺的架子,金湄和你那些女人不一樣,她不吃人那一套的。」
林文豪的臉有剎時的光亮但他望著自己的手,卻又不由自主黯然下來:「如果我又控制不住怎麼辦?」
林清夫慈祥的臉放出溫柔的光芒。
這一次他的愛子是真正長大了!
「去找她,這應該是你們一起解決的問題。」
記得不久之前她也曾和雪航站在這個機場的角落,彷彿等待處決似的等待著他的父母來到。
而今天她懷著完全不同的心情和她的丈夫、她的哥哥嫂嫂站在這裡,等待著同樣的人出現,卻再也沒有昔日的不安。
秦泰和和秦凱兒的身影出現在旅客的出口處,他們快步迎了上去:「爸!媽!」
凱兒擁抱她的一雙兒女,重新得回的天倫和丈夫的愛使她看起來年輕許多:「嗨!我的寶貝們。」
「沈剛呢?」秦泰和粗聲粗聲地大聲問道。
「葉羅的爸爸今天出院,他沒有時間來。」雪農回答,有些擔心地望著她的母親。
凱兒和顏一笑:「他是人家的員工當然應該以老闆的事優先。」
「哼!」秦泰和不滿地出聲:「別人的爸爸倒是比自己的爸爸來得重要!」
「你又沒有中風。」雪航咕噥。
「你就巴不得我中風!」他怒罵,神色卻沒有斥責之意。
雪航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這是你說的。」
「好啦!你們父子二個人別一見面就吵。」凱兒溫和地埋怨:「我累壞了,我們走了好不好?」
飛鷹吻吻他岳母依然平滑美麗的臉:「當然好!我幫您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