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從來不是一個昏庸的女人,她受過高等教育,她有自己的理念與思想,如果她不是有一點點愛韓拓的話,她會坐在這裡接受這樣鄙視的眼光嗎?
和韓拓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韓拓的一切她都瞭如指掌,他霸道任性,也善良幽默,他喜歡熱鬧快樂,也會文質彬彬的談論世事,他是個精明幹練的商人,可是他也同時是個頑皮好玩的小孩。
說她不動心、不動情是騙人的,否則她不會拿她一生的幸福當賭注!
韓拓有多恨她,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希望也能得到別人的一點點愛罷了!所以她格外的不能忍受方群智的欺騙!
女人在本質上都是相同的,只是要一點點的珍視、一點點的呵護,這是一種錯誤嗎?
錯在她的手段吧!錯在她處心積慮的手段吧!而現在已經來不及回頭了,她只能賭這一次!
用她一生的幸福當籌碼!
「我要結婚。」她簡潔有力的丟下炸彈。
韓拓鐵青著一張臉,他咬牙切齒:「除非我死!」
「拓兒!」華香梅斥責:「不要那麼衝動!」
「開什麼玩笑!」韓奇風怒火沖天的指著何安琪:「娶你進門?我韓家的列祖列宗會全氣得在墳墓翻身!」
她的手保護性的放在她的小腹上:「那就他死!」
華香梅臉色一變:「不要拿小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她權威地看著何安琪:「何小姐,我們已經給你一個訂婚儀式,你不能再拿孩子來要脅我!」
「我沒有要脅你們什麼,我只是告訴你們,我和『他』要什麼,我不要我的孩子成為私生子。」
「那還得有個小孩才行!更何況我們怎麼知道你肚裡的小孩是我們韓家的種?」韓奇風老實不客氣的質問:「如果不是呢?如果是你硬要賴給韓拓的呢?」
何安琪面色不敢:「信不信由你們,如果你們不把他當一回事我就去打掉他。」
「你去啊!」韓拓忍無可忍的大吼:「我欠你什麼?你非要這樣逼我?我的一生被你玩弄得還不夠嗎?你一定要我這一生永不得安寧是不是?」
何安琪立刻起身。
「等一下!」
「媽!」
華香梅閉了閉眼睛,她無法冒這個險,即使要拿兒子的一生當賭注她也沒辦法!
在渡海來台的那一段歲月裡,她看過太多早夭的孩子,她看過太多來不及見到天日便慘死和因中的孩子,那種悲涼慘絕人寰的景像她永遠無法忘掉,更別說去想像自己是那個劊子手!
「老婆!你不要拿兒子的一生開玩笑!」韓奇風也喊著:「那個小孩有沒有都不知道,你怎麼可以……」
「我不能冒險——」
「媽!」韓拓青著臉:「你要逼死我?」
何安琪痛苦得閉上眼,娶她是一種極刑嗎?他就那麼不屑與她在一起?她就真的那麼不堪?
「和我到醫院檢查,只要真的有了孩子存在,我會給你一個婚禮,生下孩子之後,如果血緣正確我便沒話說,如果不是,你就簽離婚協議書。」
「不!」她很平靜:「我是個人不是什麼動物,讓我有孩子的是你兒子,我拒絕你們這種不人道的安排。」
「你別得寸進尺。」韓奇風耐不住性子已暴吼起來:「別以為謊話連篇就可以矇混過關,連到醫生檢查都不肯,誰知道你懷的是什麼鬼胎!」
「你們沒有選擇,要『他』活就得給我一個婚禮。」
韓拓望向華香梅,她痛苦又猶豫的神情讓他徹底絕望了,他真是的完全栽在何安琪的手裡了……泰生……
天哪!
他到底犯了什麼天條?
「好。」他嘔心瀝血的吐出這麼一個字,然後頭也不回的奔出他的家。
何安琪覺得她整個被掏空了。
那個「好」字代表她勝利了!她終於打贏了這場戰役,但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那麼痛苦?那麼絕望?那麼無助?
※ ※ ※
泰生聽到這個消息唯一的反應便是沒有反應。
既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沉沉的候著,彷彿那是一件根本與她無關的事,彷彿那是一件異度空間所發生的小事件。
她似乎——麻木了。
聽過嗎?一個人在痛極的時候會昏倒、會休克、也會麻木。她躲在沒有知覺的民辦裡再也肯出來,因為一出現便是撕心裂肺的可憐痛楚!
「泰生,你不要緊吧?」群美有些猶豫的碰碰她,極輕極輕的,生怕用力一點點她便會化做塵埃消失。
她淡淡地回答:「很好。」
群美急了!她搖搖頭:「你哭啊!你大聲的啊!你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掉淚!你這樣沒有反應我好擔心!你別這樣!」
荊泰生空茫的看著她,像看一個陌生的物體一樣:「我為什麼要哭?」然後低頭批她的公文。
群美驚慌得變了臉色,她連忙衝了出去,打算去找方群智。
泰生茫然的看著打開的門,半晌她像個遊魂般的飄了出去,不知下落。
※ ※ ※
「婚禮是在什麼時候?」荊遠達疲憊又蒼老的開口。
「十二月初。」華香梅黯然的回答:「快了。泰生呢?」
「不知道,這陣子她跟個遊魂似的,飄來蕩去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活著。」
「對不起——」她哽咽。
荊遠達搖搖頭:「是他們沒有緣分,換了我也不會拿未出世的小孩來冒險。韓拓和泰生一樣痛苦。」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我不能——不能害死一個未出世的生命——我——就是做不到——」
他重重的歎氣:「誰叫他們有情沒分呢?看泰生那個樣子——我好後悔,我覺悟太慢了,要不然——要不然也許我可以多幫幫她——」
香梅淚流不止:「當年我們沒有緣分,我以為他們可以在一起——不要像我們一樣……」
「當年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你有船票為什麼——」他突然開口,極認真的看著她。
華香梅沉默半晌終於苦澀地微笑:「當年那張船票就是你用的那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