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仇凡首先發現他。
三個人都靜了下來。仇普僵硬的轉過身去。
「你們門沒關我就自己進來了。」他說著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好久沒聽到你們的笑聲了,很令人懷念。」他的話中包含—個老人的孤獨和寂寞。
「爸。」仇平有意打破僵局,他興奮的向仇振飛訴說今天仇凡和仇普如何在公司大勝群魔,尤其把仇普和黃妍妍的那一段說得極為生動,令仇振飛不斷的點頭稱好。
「小普不愧是我的女兒,她——」
「我不你的女兒!」仇普冷若冰霜的開口:「自從媽媽死掉,你娶那個女人進門,把我趕出門之後就不是了。」
「仇普!」仇平和仇凡同時止住她開口。
「不要緊,讓她說,不讓她說悶在心裡反而難過。」仇振飛奇異地平靜,他毫不在意她的頂撞。
他也只有對待仇普有這種耐心!
仇普向來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沒什麼好說的,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仇普的態度淡然得令人心驚,換了過去她是絕不會如此輕易罷手的!她會吵、會鬧、會讓仇振飛手足無措、寢食難安,不會像現在一樣的冷漠平靜。
仇普變了。
在短短的一、二個月之中,她似乎一下換了個人似的,在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在這件事上,她的改變是如此的令人心驚。
仇振飛看她的背影,感到疲憊而且蒼老!他寧願面對以前的仇普,他可以應付一個愛哭、愛鬧的小孩,可是他無法面對一個如此冷漠的女兒!
「仇普,事情過去了,難道你不能原諒爸爸?」仇平輕輕摟著她僵硬的肩。
「能嗎?」她冷冷的開口,扯開他的手,彷彿上面帶有細菌:「恐怕我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
——恐怕我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男人——
不久之前,他曾說這句話,如今他的女兒竟如此相似的引用了他的話,他們父女之間的相像讓仇振飛感到又欣喜又難過。
仇普無視場面的冷漠尷尬,她筆直的朝房間走去。
「仇普。」
仇振飛站起來,神態中包含了請求和淒涼。
她不能就這樣走開!
他不能忍受永遠失去他心愛的女兒。
「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仇普停住腳步,但是沒有轉身,她等待著她父親的原因,等待一個可以令她轉過身來的理由。
等待一個可以讓她寬恕的理由。
仇振飛喘口氣,重新坐在沙發上,面對的兒子和女兒們,他知道今天他必須說出一番可以令他們重新接受他的話,否則他會失去他們。
表面上尊敬並不代表愛。
自從他的妻子去逝之後,這個家分崩離析已經太久了,儘管仇平和仇凡仍願意喊他一聲爸爸。但是他明白,其實他們也在怪他!怪他親手毀掉他們的家庭。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家庭來得重要,他終於明白,可是還來得及嗎?——一定要來得及!
失去的無法再追回,但他仍可以挽回尚未完全失去的——他的孩子們!
「莊玉虹恨我,這是你們早已知道的,我和她只是維持一個虛假的表面,我不得不這麼做。」他思索著如何告訴他們一部分的真相而不會傷害到他們:「她恨我已經二十多年了,只不過現在才採取行動。」
仇普仍不為所動的背對他,但他知道她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和其他的二個孩子一樣。
「二十多年前,當時我還很年輕,為了創業而拚命,那時候我和玉虹的父親莊文德有生意上的往來,也由此認識莊玉虹——」
過去的回憶如潮水一般的湧來,苦澀升上了他的喉嚨,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永遠不會說的!他們不須要知道太多的過往陳跡。
「她父親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經營者,到了後來終於失敗,而我也只好將他的產業併入『仇氏』,莊玉虹當時還很年輕,她並不瞭解他父親的失敗是由於他的無能,反而認為是我貪婪的利用了她的父親,後來莊文德一蹶不振,終於抑鬱而終,莊玉虹更由此而恨我入骨。」
他苦笑搖頭:「很典型的例子,父仇女報,她嫁給一個富商,沒想到他負債纍纍,逼得她入海當舞女,這筆帳她也算在我的頭上,從此便處心積慮的想毀滅我,現在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了!」
「那和你娶她有什麼關係?」仇普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來。當她看到仇振飛的疲態,她有些軟化,但隨即想起母親的死,她又硬起心腸。
他將這視為一大進步!她終於肯面對他。
「我知道你們對這點很不諒解,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這次我剛見到她,並沒有認出她是當年的莊玉虹而不小心落入她的陷阱——」
以仇振飛的精明,他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仇平不解的望著他父親,不知道父親為何要撒這種謊。
這是個很差勁的謊言,任何稍稍瞭解仇振飛的人都會明白他根本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等我發現已經太遲了,她威脅要告訴你們的母親,我只好依她做,到後來——」
「到後來母親去逝了,你就順水推舟的娶了她?」仇普冷哼,他的這番話只會令她更加的忿怒!
「不是這樣的。」仇振飛苦苦思索下一步的謊言。
「因為當時莊玉虹手上已經掌握了『仇氏』股票的大部分,不忍心讓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所以只好娶了她對嗎?」仇凡眼中含淚,心裡已明白大部分的事實,父親的用心使他難過得心在滴血!
「對,就是這樣。」仇振飛無暇多想仇凡怎麼說出這一番話,而連連應是。
「在你的心中,事業永遠比媽媽重要,甚至連媽媽的死也一樣比不上你的鬼事業!」仇普冷漠的說完,便轉身回房,用力關上房門,連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仇振飛潰然躺回椅背,即使早知道可能會弄巧成拙,他仍抱著一絲希望,而如今他是落空了。
「你的謊話很不高明。」仇平苦澀的瞅著他的父親:「你只會讓仇普肯定你是個冷血動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