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沉默。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一遇到他,她便變得如此好戰!她向來不是尖牙利嘴擅於嘲諷的。
當然也不想當冷面笑匠。面對他,她已冷笑得臉上的肌肉全都在強烈抗議。
忍不住歎息微笑:「也許我們天生相剋。」
林捷意味深長地回她一笑:「我向來不迷信。」
她沒理會他的話,決心轉移話題:「你很愛你的家人。」
這是個直述句。他點點頭,笑容中有一抹苦澀:「我們相依為命,對我們家這樣一個小型聯合國來說,這是必要的。」
維德沒有說話,她知道林氏家族的四個孩子,除了老三林磊是正統的中國人外,其他的孩子都是混血,三個孩子三種血統。
即將見到的林雪有一半德國血統。
林捷有一半的法國血統。
而林奇則有四分之一的印地安血統、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說是個小型聯合國一點也不過分。
「有兄弟姊妹真好。」她感歎。一直十分遺憾自己是個獨生女,若她有兄弟姊妹,或許今日一切將會不同。
林捷微笑:「你拿這句話去問林奇,他一定會給你另一種答案。他恨死我們這些專找麻煩的人,什麼爛攤子都丟給他,現在他結了婚我們還不打算放過他。」
「我想他應該已經知道你和林雪在這裡。」
他聳聳肩:「我大哥有第一流的間諜網,你信不信我居然能在撒哈拉沙漠接到他的電話!我真不知道雪兒是怎麼脫離他的『魔掌』的,那小鬼簡直是神通廣大的。」
維德忍不住輕笑:「為了你們兩個,我毫不懷疑他會派出一團軍隊來迎接你們回去。」
「然後親手槍斃我們。」他大笑。
她跟著他笑,可以想像暴躁的林奇的模樣,華爾街著名的『殺手大亨』據說真是有像熊一樣的脾氣。
「你笑起來很好看。」他突然凝視著她說道,眼底有種難解的光芒。
有那麼一刻,神奇的魔網在他們之間。
聽說沙漠的彎月是極有魔力的-- 維德猛然別開視線:「我並不是個很喜歡笑的人。」
「美麗的女子都應該喜歡笑。」
「美麗?」她真的覺得可笑:「你一定是在沙漠待太久,給熱昏頭了。我一點也不美麗,相反的,我很平凡、普通,站在台北市的街頭你會分辨不出到底哪一個是江維德,在台灣像我這樣一個女子,十塊錢可以買到一整打!」
「是嗎?那我買了。」
她白他一眼:「我是樣品,僅供參考,不賣的。」
「樣品通常製造精細。」
維德不耐地踱離他的身邊,被他的神情和口氣弄得心煩意亂:「不要破壞停火協定。」
他聳聳肩,不在乎地微笑:「既然如此,我可有榮幸邀你出去散散步--在這鳥不生蛋的沙漠?」
她被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將手交給他:「當然,畢竟我不是來看鳥生蛋的。」
兩人相視而笑,正要走出門,一聲矗然巨響使兩人都震住,連忙奔向窗戶邊,外面已喧嘩起來。
「軍火庫被炸了!」
「軍火庫被炸了!」天際一道兇猛的火舌已席天捲起,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
在沙漠中最恐怖的事不過如此!
「糟!」林捷失聲叫了起來:「那個地點很靠近大胖的酒店!」
維德的臉色刷地慘白!「小森?」
「啊!如果你失業一定要記得來找我,你是個一流的女侍。」大胖微笑地交給她兩杯酒。
小森笑嘻嘻的接過:「我大學四年打工有兩年是當侍者,這種工作好玩得要命!」說完又捲入人群之中,像一尾靈活的魚般在人群中游動,卻沒將半滴酒灑出來。
半晌她又鑽了出來,手上握著一把鈔票:「嘖!嘖!嘖!真好賺!」她將錢「拍」一聲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你賺的,不必給我。」
「我只是客串的。」小森搖搖頭,將鈔票分成兩份:「這樣好了,你一半我一半,另外你得再請我喝杯酒。」
大胖驚異地望著她:「你喝掉我半瓶威士忌了!」
小森眨眨眼:「有那麼多嗎?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說得很震驚似的,眼底卻有一抹狡猾的光芒。
「你這小老千。」大胖大笑著指控。
小森頑皮地笑了起來:「沒人叫你受騙上當,是你自己--」
話聲未落,一陣轟然巨響震得她自吧檯上跌了下來,人群頓時如狂亂的洪水般沖湧了起來!
「小森!」大胖的叫聲淹沒在爆炸聲中,他頭上的瓶瓶罐罐全打在他的頭上,血流了下來,他渾然不覺,只顧著撥開人群找小森。
「小森!」
狂亂的人群終於走掉一大半,另一半全奔到窗口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火光照映得整座城像白天一樣。
「小森!你怎麼樣了?」大胖嚇得臉色泛白。小森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連忙扶起她,審視她身上的傷痕。
小森低低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我沒事,現在可真的知道群眾的力量有多可怕了……」
「你差點被踩扁!還有心情開玩笑!」他擔心地輕斥,扶著她站起來:「有沒有哪裡受傷?」
「大概沒有。」她咬著牙站起來,覺得自己剛被十頭大象踩過--然後她重重地呻吟,一手扶著腿。
「怎麼啦?」他索性抱起她放到椅子上,蹲下來審視她的腳:「腳痛嗎?」
「大胖!你的頭在流血!?」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傻傻地笑了起來:「好像是。」然後又看她的腳。
小森大受感動,拚命咬著唇苦笑:「我的腳沒事,可是你的頭在流血,你看起來像製造失敗的科學怪人。」
「唔,反正沒人見過成功的科學怪人。」他蹙著眉咕噥:「看樣子是扭傷了。」
小森抓起桌上的抹布替他試掉那一頭一臉的血。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被珍視、保護、開心--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整日嘻嘻哈哈,沒什麼目的的活著,朦朧中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麼,卻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著什麼,而現在竟在八千里路外的這個男人身上找到,被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