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於這種兩難情況,他感到疲憊。
說他是婦人之仁也好,說他是優柔寡斷也好,總之他是千百個不願意打這場戰役!
「西沙?」林奇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你心裡的感覺,但如果你不做,他會將你生吞活剝,你顧忌他,但他不會感激你!」
「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奇猶豫了一下,和喬互視一眼:「好吧!但我的能力有限,請你不要到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再做出決定。」
「謝謝。」
「達尼埃?」
「他們回來了。」
「我知道。」
達尼埃望著她:「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對不對?」
蜜娜木然地看著他,心中取決不下。
她很猶豫,但伊達的話點醒了她,或許是她該出面的時候了。
只是——如何能同時保住兩個人?
「為什麼不說話?快要結束了,你為什麼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不知道。」
蜜娜走到他的身邊。外面夜涼如水,遠方那一點燈光正是「林氏」的別館,西沙和雪兒現在就住在裡面。
她仍嫉妒!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相配,彷彿天生便該在一起似的!她嫉妒他們那彼此相知相屑的幸福!
從她看到雪兒的第一眼,從她看到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遠去。
流淚,痛楚——
那錐心刺骨的痛楚至今仍記憶猶新!
有些人一生也體會不到那種苦,那種彷彿一寸一寸被啃噬凌遲的痛苦!
可是那也都過去了。
她沒死不過是因為她懦弱,她沒有結束自己的勇氣。只好日日夜夜被那苦楚折磨摧殘。
是他救了她,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拉了她一把,是他在她痛不欲生的時候提供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那時候他說:如果沒理由,那就為了恨他吧!
所以她活了下來,為了活著恨西沙活了下來——至少她自己一直是那樣以為的。 ?
她是真的那樣痛恨西沙嗎?
「蜜娜?」
「達尼埃……」她猶豫了一下,終於直視他的眼:「你為什麼恨西沙?」
他一愣,彷彿奇怪那麼明顯的答案她為什麼還要問似的。
「我知道你嫉妒他的幸運和自信,可是過去的你是很崇拜他的,我記得你對他的崇拜曾遠遠超過你對他的恨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為了什麼而改變?」
為了她。
他苦澀地望著她,其實所有的理由總結起來就只是為了她。
野心?權勢?自尊?
都有一點,但他最恨的是西沙擁有蜜娜的愛,卻又輕易地摧殘她!
「我以為你明白。」
「我也以為我自己明白,但現在卻不敢再那麼肯定了。」蜜娜苦笑:「過去的很多事,回過頭來再想想全都走了樣。」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靜靜開口:「這是很可悲的。」
達尼埃沒有開口,只是望著她。
蜜娜到底想說什麼?阻止他嗎?
為什麼?
「殺了西沙之後你就會快樂了嗎?」
「我不知道,從來沒想過殺了他之後我是不是會快樂。」他承認:「只是那似乎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必須等做到之後去想我到底會因此而得到什麼。」
「以果導因。」
達尼埃笑了笑:「或許。」
「我從來沒想過你是個任性的男人。」
「現在你知道了。」
蜜娜微微苦笑,真能說服他嗎?或許她和伊達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你是想說服我放棄?」
「不。」她搖搖頭,終於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我只希望你快樂。」
他果然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殺了西沙能讓你快樂,那麼我不會阻止你。」
達尼埃望著她,蜜娜不太自在地躲開他的視線:「也許你不相信,但我說的是真心話。」
「為什麼?」
她沒有假裝自己不懂他所指何物,只是她也並不真的明白為什麼。
或許是感激,或許是愛,也或許她只是不希望西沙死。
他望著半晌,半句話也不說。
蜜娜抬眼,原希望見到他眼中有那她早已習慣了的深情,但卻不然!
他的眼中燃燒著無情的怒焰!
「達尼埃?」
「你走吧!」
她一愣,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她在他的身邊!這也是他第一次叫她走!
她還沒弄清楚為什麼之前,他已走到門口將門拉開:「我不想再聽你為了救他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蜜娜一愣,險些被他的話所擊倒!
她錯愕地望著他:「你認為我說謊?」
他沒有回答,但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已說明了一切!
她慘笑起來。
他一直追問著她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發表任何意見?她說了結果又如何?
他根本不信任她,他覺得她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如果她現在對他說她愛他,他也以為那不過是她為了救西沙所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
悲哀。
她這一生都是這樣的,當她表明自己的心跡,卻總是來不及,總讓人以為她別有所圖。
蜜娜慘笑,望了他一眼:「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認為那是謊言。可是我為什麼要呢?我為什麼要對你說謊?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時間?你以為你愛我,瞭解我,那是真的嗎?」
他張口欲言,但終究沒有開口,目送她走了出去。
多麼渴望可以相信她所說的話!
但心裡卻擺脫不了西沙的陰影。
或許這是種極端的自卑;在與西沙相較之下,他顯得平淡而乏味,所以他無法相信蜜娜會愛他。
人們都是好比較的,而他從來不曾在任何一點上勝過西沙,即使他成了國王,那也是因為西沙不願意繼續下去才會輪到他。
曾經一度,他的確極為崇拜西沙,將他奉為神抵,因為他永遠那麼優秀,那麼傑出——
如果他沒機會和他平等對話,或許西沙在他的心裡會永遠是個神,可惜西沙竟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他關上房門,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狠狠地啃噬著他。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自另一個房門走了出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