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過一點?是不是這一生,我們都得這麼遠遠看著,再也不能靠近?」
我們?不,已經沒有我們了。
戰野的眼睛花了,霧水迷濛了他的雙眼,是因為頭疼吧?才讓他的眼前如此迷濛一片?
等拿到解藥,安排好燕丫頭未來的生路,他就會遠遠離開……他沒辦法在她身邊,儘管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逃過自己內心的情感。他非死不可!可是他得自己死,不能讓燕丫頭瞧見,不能讓燕丫頭以為是他們之間的愛害死了他。
所以……再也不會有「我們」了。
「你什麼也不用做,我過幾天就要迎娶屠水仙。」他顫巍巍地起身,狼狽不堪地離開那裡。
就這樣?燕丫頭傻傻地看著戰野的背影。
就這樣?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嗎?因為她所中的毒?還是因為水仙可以幫助他消滅銅牛山寨?或者都是?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像是破了、碎了,像是十年前被孤獨地遺忘在柳樹湖邊,只是這次……這次戰野再也不會回來了。
* * *
刺耳、不堪、扭曲的鑼鼓聲中,楚霸天涎著臉,一雙銅鈴般的牛眼邪氣貪婪地注視著戰野,唇角含著期待的微笑問道:「什麼時候?」
「等我跟水仙兒成親之後。」戰野瞅著他,冷冷微笑。「大夥兒好好樂一樂養精蓄銳一番,之後咱們便進城去。」
「你都打聽清楚了嗎?精衛隊交兵的時辰,真的都打點好了?」
「那是當然,否則我何必天天進城?」
「好小子!有你的!」楚霸天呵呵大笑,猛一拍戰野的肩,突然他回過頭對那廳外那些敲鑼打鼓的嘍囉們鬼吼:「他媽的!你們這些狗崽子!就不能吹好聽點?這哪像是喜事?簡直像他媽的送喪!」
戰野蹙起眉。
楚霸天連忙賠笑:「別這麼冷著臉,咱們銅牛山不比別的地方,辦喜事兒也是自個兒來,誰知道那些個賊捕頭會不會混進迎親隊伍裡是吧?」
戰野揮揮手,邪邪一笑道:「那無所謂,大不了不吹而已,別礙著老子洞房花燭便行。」
「嘿!有一套!真是通情達理!」楚霸天笑呵呵地,隨即歎口氣:「要是你是我兒子那該有多好!唉,那狗崽子,沒了那賤丫頭簡直像是掉了魂兒一樣!氣死我了……」
楚沛……戰野目光一閃!他怎麼沒想到?楚沛會好好照顧燕丫頭的,或許時間一久,燕丫頭會忘了他。經過昨夜,或許燕丫頭已經恨死了他而願意跟著楚沛過一輩子——他心裡知道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如果燕丫頭願意又怎麼會等到現在?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再度慘白。
「小老弟,你沒事吧?」楚霸天憂心地注視著他,這混蛋小子可別在他們進大內寶庫之前便死了。
「沒事……」戰野吸著氣,咬牙忍道:「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是為了這毛病治不好,我也不願意將那好門路告訴你,現在我只想快點進去,將我該拿的全拿了,之後找個地方好好養病。」
楚霸天猛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
「我想去瞧瞧我的新娘子,少陪了。」戰野說著,踉蹌起身,搖搖晃晃離開了廳堂。
戰野一走,楚霸天的神色便沉了下來。
想拿自己的那份,然後找個地方養病?哼!他什麼也別想拿!那一切都是他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一毛也別想拿!
* * *
「我想起來了。」楚沛哀傷地注視著戰野那張冷冷的臉,想恨他、想生氣,卻很失敗地轉成一抹苦笑。「當年燕丫頭的確提過你……你也是柳樹莊的人對吧?」
「沒錯。」
「你來這裡不是想當馬賊,你是想剷平銅牛山寨,想殺了我爹,為你們柳樹莊的人報仇……」
「我不該嗎?」
楚沛說不出話來。天底下想殺楚霸天的人何其多!戰野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楚霸天四處燒殺擄掠,毀在他手上的莊園又何止柳樹莊。
「看在你照顧燕丫頭的份上,等拿到解藥,你便帶著燕丫頭走吧。」戰野冷冷說著,像是與他無關的事,眼裡、臉上全沒表情。
「你說這是什麼話?」楚沛低吼:「燕丫頭愛的是你、喜歡的是你,到頭來你卻不要她?」
不是不要,是不能要——戰野握拳,十指喀啦作響。
他抬起眼,不屑地瞧著楚沛。
「等鏟子了銅牛山寨,我便是三省總捕頭,賞銀黃金千兩,還可以在京城裡任選一棟宅院落地生根。你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還要燕丫頭?這還得謝謝你們銅牛山寨,竟將她教成一個什麼也不懂的下等丫頭,是你們耽誤了她,怎麼現在不想補償?」
「你!」楚沛被這似是而非的話給堵得沒了聲音!他瞪著戰野,不相信他會這樣說。
「要不要隨便你,若是你想現在去通知你父親我也無所謂——」戰野起身,冷冷地瞧著楚沛。「不過你也知道,如果我沒娶水仙兒,燕丫頭必死無疑。」
燕丫頭反倒成了他最大的痛腳。
楚沛搖搖頭,慘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你看著辦吧。要是願意,新婚之夜別忘了到新房來找我。」
* * *
她想走。今天就是戰野迎娶水仙兒的日子了吧?她不能在這裡傻傻等死,就算死,她也要躲得遠遠的,不讓戰野看到她最後的狼狽。
燕丫頭將胸前一直放著的寶珠取下,看著手上的草環良久,終於還是捨不得放棄。這是屬於她的回憶,現在她也只剩下這回憶可以依靠了。
燕丫頭緩緩地往房外走,只是走沒兩步便虛弱得得停下來休息——沒有辟毒寶珠為她吸取身上的毒氣,恐怕她連這房門也走不出去。 。
想到自己的狼狽、自己的虛弱,燕丫頭氣得落下淚來。恨自己這麼不爭氣!恨自己這麼無助、這麼可,冷!
從小戰野最大的願望便是當個捕頭,她一直都知道,現在戰野離他的夢已經這麼近了,她怎麼會以為戰野會為了任何人而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