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答應他。」
「也就是說他真的向你求婚?」風瀲灩的回答讓他洩氣極了,他一直以為風瀲灩會很生氣地告訴他,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看著風瀲灩對小樂呵護備至的模樣,讓他的心揪痛不已。
「如果你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我可以理解。」風瀲灩歎口氣,望著不遠處的小山丘。「現在事情變得太複雜、也太危險了。」
「但是你卻願意一個人帶著他的孩子到拉斯維加斯去找他?」關寧夜傷心地低語:「瀲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是為了任務?還是為了愛情?」
風瀲灩無言,她望著窗外的景色良久,竟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你別問我,先問問你自己吧,你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們全都陷入沉默。關寧夜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但他說不出口,尤其在這種情況之下。風瀲灩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她從來沒為自己的感情思考得如此深入。
突然,小餐廳的門又開了,三名東方人走了進來:
「瀲灩……」
風瀲灩拾頭,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
「也該是時候了。」
她的上司嚴少將正站在她面前,冷漠而嚴肅地注視著她。
***
「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你不但沒有按照我的吩咐查出暗梟跟梟幫的動態,你甚至還擅自回台灣,錯過了最重要的時機,瀲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向來是個盡責的軍人,怎麼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那麼短的時間內想查出梟幫內部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暗梟雖然是他們的核心人物,但他為人非常謹慎小心,我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軍事採購案已經做了最後的決策,梟幫賣給我方的消息根本就是錯誤的,他們蓄意誤導我們!上頭對這件事非常不滿意,已經下達了最後指令。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逼他歸降,為我們所用;另一個就是毀了他,讓他不能繼續在梟幫活下去。這兩條路,你自己選。」
風瀲灩張大了口,不可思議地瞪著向來慈和的上司。
「梟幫對我們危害太大,暗梟又是他們的核心分子,少了他,梟幫勢力大減,想完全殲滅他們就簡單得多了。梟幫在華府處處與我們作對,這次又蓄意引導我們走向錯誤的方向,他們親中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我們不能容許他們繼續下去。」
她沒有開口。不知道為什麼,眼眶覺得一陣濕熱……她傷心什麼呢?是傷心上司的冷酷?傷心自己處境的艱難?還是為了暗梟沒有前途的命運而傷心?那是一種錯綜複雜的滋味,難以言喻的艱苦掙扎!
「上尉,這是命令,你聽到我的話嗎?我命令你毀掉暗梟!殺了他也好、讓他發生意外也好,我不要再看到他出現!」
風瀲灩瞪著他,嚴少將慈眉善目的臉孔突然變得猙獰了……她認識過他嗎?眼前的男人,是那個十年來提攜著她、照顧著她的好老師嗎?
她的表情讓嚴少將歎口氣。
「瀲灩……」
「別這麼叫我,這種場合,你是上司,我是下屬。」她強忍著哽咽,不讓他聽出聲音裡的悲痛。
「暗梟這個人不知道做過多少壞事,不知道害過我們多少菁英分子,我讓你去,是讓你建功立業。辦完這件事,我答應你,你一定可以升少校。瀲灩,這件事非同小可啊,以你的年紀破格升上少校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
「但是你們當初為什麼沒有這麼說?為什麼只告訴我去搜集情報?為什麼沒告訴我,是讓我去毀了他?!」
「沒有非叫你毀了他不可,你可以選擇叫他歸降。以你的能力,這不是做不到的事。」
風瀲灩猛然抬頭,咬牙切齒地怒道:
「你監視我!你派我出任務,卻還讓人監視著我!」
嚴少將臉上沒有愧疚,他筆直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學生。
「這有什麼不對?一方面我可以瞭解進度,一方面我也可以保護你——」
「放屁!你根本不是為了保護我!你只是怕我背叛!」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狠狠戳破了嚴少將的假面具。
「如果真的是保護,為什麼我命在旦夕的時候你沒讓人幫我一把?如果真是保護,為什麼你拿我的生命、拿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嬰兒生命開玩笑?!你只是怕我背叛!我跟了你十年,十年!我跟了你十年,你卻還是不信任我!」
他的臉色登時變得鐵青。是的,他是擔心她背叛,再怎麼樣堅貞的軍人也有可能反叛,這有什麼好奇怪?更何況風瀲灩是個貪錢的女人,他能不防著她嗎?
「就算我派人監視你也是出於愛護、出於任務需要,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大呼小叫?風上尉,你忘了你的身份嗎?!」
「沒……我沒忘。」風瀲灩深吸一口氣,冷冷地望進嚴少將的眼裡。「老師,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嚴少將一陣惜愕。
風瀲灩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極有禮貌地說著:
「謝謝您多年來的照顧,不過這個任務我做不來,很抱歉,請您另請高明吧!」
「你說什麼?!」素來溫和的嚴少將終於爆發,他氣憤地怒吼道:「都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你敢說你不幹?!」
「是,我不幹了!」
「你敢?!」
風瀲灩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整整相處十年、感情有如父女的兩個人互不相讓地彼此怒視著,她忍住所有不雅的言語、忍住哭泣的衝動,只冷冷丟下一句:「我當然敢!您不滿意,那就用軍法審判我吧!」說完,她大步邁出小房間,背脊挺直。
「風瀲灩!你太目無法紀了!如你所願!」望著她威嚴的軍人背影,嚴少將憤怒地咆哮道。
***
山區的早晨剛見涼,汽車旅館外的陽光燦爛,但他的心卻寒冷得像是北極的凍原。他抱著小樂,靜靜等在外面,看著風瀲灩怒氣衝天走出來,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