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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他的心……微微抽痛著。

  「我們走吧。」走向那輛藍色福特,風瀲灩頭也不回地說道。

  關寧夜沉默地抱著小樂上車,靜靜地透過後照鏡,看著風瀲灩那張氣出紅暈的臉。

  「王八蛋……我瞎了狗眼!竟然會跟這種人十年!我真的瞎了……真他媽的瞎了!」她忿忿不平地低駕著,聲音微微顫抖。

  他聽得出聲音裡脆弱的氣音,聽得出憤怒背後受到傷害的傷痛,但他選擇沉默——因為他的傷痛也好深好深……

  談判破裂,那就是說風瀲灩不肯出賣暗梟。

  她寧可捨棄自己畢生的志願,只為了不肯出賣暗梟。除了愛情,他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讓她這樣護著暗梟。他們是敵人啊!為什麼風瀲灩竟然盲目到看不出這一點?

  「太可惡了!完全不講道義!暗梟過去也為台灣軍方做過事,就算沒有交情也有人情!現在為了他不聽話,他們竟然要毀了他!滿口仁義道德……讓他歸順?屁!X的屁話!不歸順就毀了他,歸順了又怎麼樣?一旦沒有利用價值,他們一樣要毀了他!想殺人卻又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卑鄙無恥!這種事……我絕不替他們做這種齷齪事!」

  風瀲灩開著車,漫無目的在恍無盡頭的公路上奔馳著。她惡狠狠地低罵著,每罵一句都重重的敲擊著方向盤,也重重的敲擊著他的心。

  關寧夜無言地望著窗外不斷飛掠的景色,突然發覺原來美國竟是如此的荒涼。這不是世界第一大強國嗎?這不該是世上最繁華的都市嗎?為什麼景色會如此荒涼?如此悲愴?

  「你怎麼什麼話都不說?!」

  關寧夜回頭,黯然地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你想我說什麼?」

  「說什麼都好!就是別悶不吭氣!難道你不覺得他們這樣很惡質嗎?!」

  「暗梟本身也很惡質……如果嚴少將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願意站在國家利益的立場來看——」

  「是!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風瀲灩咬牙怒道:「暗梟是有錯,但怎麼能肯定他是蓄意誤導台灣軍方?采幫內訌得那麼嚴重,為什麼不先弄清楚狀況再下手?!現在的暗梟只是條落水狗,他錯過,但是難道我們不該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關寧夜失笑,笑容很是慘然。

  「你不認為軍方現在做的,就是要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當然不是!他們沒安好心眼!他們要他回去梟幫,他們要他替軍方做事!你以為梟幫的人那麼傻?在現在這種時機回去?哼!他們只不過是想假梟幫的手消滅暗梟而已!」

  「說來說去,你總是不肯相信世界上還有其他人不想要他的命。」

  「你這是什麼意思?!」風瀲灩猛然回頭,連車子都猛地偏了一下。小樂在他的懷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不太滿意地皺皺小眉頭。

  關寧夜連忙輕拍孩子的頭。他歎口氣,同時疲倦地躺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沒什麼意思……隨便你想吧,我累了。」

  關寧夜看來真的累了。

  也虧得他這麼一個斯文到不行的男人,這幾天這樣無怨無悔陪在她身邊。軍人天生是該吃苦的,而律師呢?看著關寧夜眼睛下方那墨色的痕跡,風瀲灩將到口的咒罵又吞了回去。

  算了,跟他爭什麼?他已經夠倒霉了!

  如果說她真的不知道關寧夜為什麼而來、為什麼陪著她逃命,那她未免也太笨、太愚蠢了!她當然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覺得虧欠了他。她心裡不矛盾嗎?

  風瀲灩將車子停在路旁,打開車門默默下車。

  她點起煙,靠在車門上,仰望著那一輪明月,吐出一口灰色煙霧,明月……起了層薄霧。

  她為什麼如此護衛暗梟,真的是基於義憤?

  她是個軍人,服從是她的天職,儘管她也認為自己該做個懂得分辨是非善惡的軍人。

  梟幫從一個單純的情報組織弄到現在變成一個政治立場搖擺不定的暗殺組織,暗梟身在其中不可能有清白可言,他過去的所作所為的確是不可原諒的。現在呢?現在他落魄了,像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現在的他看起來多麼可憐,但……過去的一切,怎能抹滅?

  她護衛暗梟,真的沒有半點私心嗎?

  前方就是拉斯維加斯,在那龍蛇雜處的都市裡,暗梟正等著她……她好迷惑……好迷惑啊!關寧夜怎麼辦呢?叫他回台灣就這麼簡單嗎?他從台灣到美國,靜靜地陪在她身邊,她不感動嗎?感動不等於愛,她知道。但,她心裡真的沒有過關寧夜的影子?

  第八章

  三天的車程,風瀲灩跟關寧夜只花不到兩天就趕到了。一路上他們極少交談,奇異的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而他們誰也不想打破這沉默。

  前方就是拉斯維加斯,只要再花兩個鐘頭就到達他們的目的地了。

  關寧夜睡了,他開了一整天的車,體力明顯不支。

  風瀲灩將車子停在路邊,瞪著艷紅色的夕陽。往前?往後?停在這裡?怎麼做都不對,真教人心煩!

  「X的!好煩啊!」她扔下燒到盡頭的煙,憤怒地朝著空曠的公路咆哮。「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哪!」

  車於動了一下,關寧夜醒了,或者他從來沒睡過?

  風瀲灩等著,等著他從車子裡出來,等著他出來跟她說說話,什麼都好,只要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可是他沒出來,車子只動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咆哮所震動一樣,一切又重歸於寧靜。

  他為什麼不出來?為什麼不開口?他到底在等什麼?他到底想怎麼樣?!

  她真的好想衝進去大聲質問他——如果是三個月前,她一定會這麼做的,但現在她有什麼資格問?又該問些什麼?

  她的思緒一團混亂。她向來是個直來直往的人,如此複雜的情節對她來說實在大艱難。

  驀地,明亮刺眼的車燈閃了閃!

  她被驚得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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