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真的會痛的!
我的心常常很痛!很痛!
黛眉,告訴我,心不會碎吧?
心是肉做的,怎麼會碎呢?
可是——
我非常需要你來告訴我,心是真的不會碎嗎?
我再也不能肯定任何事了,除了你。
我搬家了,以前的別墅賣給一對老夫婦,那裡對我來說太大也太貴了,更重要的是太傷心,我怎能住在那裡而不想起你?別墅賣掉後我在市區的邊緣找到了一間小公寓,有點破爛,我想你大概不會喜歡,但對目前的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說來也許你並不相信,又要說是我的浪漫因子在作祟,但是我在搬家的第二天撿到一隻好美麗的斑喋。
相信嗎?我想我是真的撿到一隻獨一無二的斑蝶:一個小小的孩子。
想你——
祁寒
第二章
陰暗的小公寓裡,所有的東西都堆在角落,行李連一件都沒有打開,附屬的家俱看起來蒙塵已久,似乎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不曾有人住在這裡了。
電話在角落裡拚命地響著,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坐在小窗子前,凝視那輪血紅色的夕陽。
他的頭髮早已過肩,須髭也長成鬍鬚,衣衫不整,只有那些眸子仍有著昔日的神采——但那光輝也只是短暫的閃爍過,大部分的時間裡,他和路邊的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桌上兩碗泡麵和昨天一樣躺在斑駁的桌面上,所不同的是裡面多了幾隻肥大的蟑螂,毫不懼怕、公然地啃食著保麗龍碗。
屋內的光線越來越暗,血紅的太陽終於荀延殘喘地落到地平線的那一端,留下殘敗的色彩在天際閃著昏暗的光芒。
祁寒揉揉疲憊的眼睛,記不清自己到底在這裡坐了多久了,只知道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議,肚子響亮地吵了起來,又一天過去了!
看日昇日落是他每天唯一的功課,除了看日昇日落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以做,甚至連三餐都變得可有可無;海文或許說對了,他是在慢性自殺。
問題是他既沒有求生的慾望,也沒有強烈求死的慾望,只是腦子在罷工,很長的一段罷工。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來阻止這場罷工,因為連他的思想也停頓了,活著只是單純地活著。
「你餓了嗎?」他朝一直蜷縮在沙發上的孩子問道。
那孩子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顯示了他對他的問題並不感興趣?或者是他沒有聽到?
他有些擔心了!
昨天他剛搬進來,午後下著好大的雨,在屋子的轉角處,他看到了他,一時之間,他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
童年的夢想在那時實現了!
一團淡淡的金光圍繞著蜷縮在地上的孩子身上,有剎時他以為自己的眼前坐著的是一隻翩翩飛舞的斑蝶!
然後孩子抬起頭來;他有一雙漆黑如夜的星眸,彷彿昔日的周黛眉。
那麼多那麼多的傷痛湧來,幾乎要使他調頭而去!
大雨像是天上的神仙打翻了水缸;兩人在大雨中相互凝視,祁寒沒有言語,他打開門,拉起孩子小小的手走進屋內,弄了一碗泡麵給他,他們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
孩子仍是蜷縮在破舊滿是棉絮的沙發上,不言不語,似乎從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身體不曾移動過分毫,昨天淋濕的衣服還穿在身上。
祁寒有些愧疚了,他將他帶進來,沒有好好照顧他,說不定這孩子病了!
他移動酸痛的身體,走到沙發旁,孩子睜著一雙如星子般的明眸,懷著戒心地看著他。
「你生病了嗎?」他伸出手想探探孩子的頭。
孩子猛然跳起,縮在沙發的另一角瞪著他,凌亂的頭髮像是許久未洗了的垂在額頭上,破爛的衣服發出一股異味,他的手腳上沾著不少泥沙,隱隱約約有些血絲沾在上面。
一個令人心痛的流浪兒。
「家呢?」他輕問。
孩子別過頭去不理他,身子微微顫抖,他這才注意到天氣很冷,屋內陰寒得令人瑟縮。
「去洗個澡,我弄些東西餵飽我們好嗎?」
孩子依舊是一動也不動地瞪著他。
祁寒歎口氣站起來,指指浴室,然後自己走進狹小髒亂的廚房;不久,浴室裡傳來微弱的水聲,他才微微笑了笑。
最美的事物總是和最醜陋的事實擺在一起,他以為他撿到的是一隻金光閃爍的斑蝶,結果是一個流浪街頭、對一切事物都不信任的流浪兒。
當他以為找到幸福時——
他甩甩頭,不再去想那令人傷痛的往事;有些傷口的確不會痊癒,但至少可以避免去觸動它!
千篇一律的冷凍食品,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時間就可以處理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生活品質極端挑剔的他,已不再講究食物的美味與否,能填飽肚子不致餓死已是最大的要求!
微波爐尖銳的聲音響起,他拿出兩份速食走向客廳。
孩子穿著原來的髒衣服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對室內的一切視若無睹,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將東西擺在他的眼前後,自行李堆中找出一件乾淨的襯衫交給他:「換上它。」
孩子看了他一眼,無言地抓起襯衫,再次走進浴室。再出來時已換上他的衣服,襯衫下擺長得幾乎要蓋到他的膝蓋,使他看起來更加嬌小,濕漉漉的頭髮仍然滴著水。
「先吃點東西。」
孩子不發一語地坐在他的面前,毫無異議打開冷凍食品,狼吞虎嚥起來。
他不禁有些愧疚,自昨夜的一碗泡麵之後,他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自己無所謂,但眼前的孩子仍在發育階段,常常餓肚子對他不會有好處。
「你住在那裡?」
孩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來埋頭大吃。
「告訴我你家在什麼地方,我才能送你回去。」
一聽到他要送他回去,小孩觸電似地跳了起來,抓起自己的髒衣服便往外衝。
「等一等!」祁寒抓住他瘦弱的手臂:「你要去哪裡?」
「不必你趕!我自己會走!」孩子使勁掙扎,粗暴地踢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