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略微的尷尬,眾人才又從僵硬中恢復熱絡,卻隱含一股不自在的怪異,因為那此刻坐於高位的人,看來不拘的瀟灑下,充滿的狂狷性情竟是陰殘的狠戾,方纔那瞬間的暴怒與突然的內斂,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不住毛骨悚然!
一旁的冷揚對主人這四年來的轉變早已習慣,他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
「沈光,聽說這邊陲之地有兩大幫會,一個是夜裊,另一個是翔鷹;而且,都喜好搶劫由朝廷所押運的糧餉或官銀,對嗎?」浪風行問道.
「是,不過據說這兩個幫派的作風有別於一般江湖流派,夜裊幫會誅殺惡霸奸官,翔鷹對所得的貨物四成自用其餘六成濟民,所以這兩個幫派在民間相當受愛戴,江湖中也對他們的作風以俠義稱之。」沈光回道.
「俠義!久不涉江湖,這天下還真都是非不分了!」浪風行冷哼的眸光掃去,嚇得沈光噤若寒蟬.「流寇就是流寇,愚蠻的刁賊,今後本王坐鎮南源,首要之務便是滅了這兩個作亂的幫派!」他拍桌斷然道.
大家趕緊表態支持,這個將統治南源的王爺,顯然是個相當強硬的蠻橫者;怎麼江湖奇俠浪風行和眾人多年前所聽聞的,完全不一樣?
此時杜痕匆匆地走進宴會場,在主人耳邊報告後,浪風行便帶著冷揚先一步離席.
繁星的夜空下,浪風行默然地聽完杜痕帶來的消息後,吩咐道:「要清風,舞影明朝領軍先行,其他等我的命令。」
「王爺,不採取任何行動嗎?」
他搖頭.「萬事等我到麓驪行宮再說,現在還是先別打草驚蛇!對這兩大橫行邊境的幫派,我要一舉成擒!」
「嗯,這兩大幫派頗受民間愛戴,四年來南源這一帶朝廷沒派人管理,卻還能自成一個有條理的繁華之地,這兩大幫派居中所扮演的制衡角色,不能小覷。」杜痕認同地道.
難得開口的冷揚也提出意見.「聽沈光的說法,在南源以這兩大幫派的勢力最大,屬下也曾聽聞夜裊幫甚至專破一些邪教和九流派門,而翔鷹幫更常有劫富濟貧的跡留傳,王爺若要對付這兩大幫派,可能得費神了。」
「打擊不法派門,還喜愛濟世救人,如果每個人都以這兩件事為口號,就可以任意殺害朝廷命官,搶劫官家財物,那麼國家還需要君王和文武百官嗎?律令又是立來做什麼的?南源多年無人管理,這兩大幫派以正義為幌子任意妄為到目無法紀的程度,本王再不殺雞儆猴,誰才是主人,這群化外愚民都搞不清楚了。」浪風行輕蔑地冷笑.
「王爺打算停留千剎多久?」杜痕問道.
「會盤桓幾日吧,沈光這老匹夫是千剎最大的富商,愛慕虛榮又勢利,卻沒遭夜裊和翔鷹洗劫過,本王懷疑他和這兩大幫派有牽扯,況且……」他浪蕩一笑.「連自己的愛妾都不惜奉上,這麼盛情的款待和誘人的尤物,本王何樂而不為?」
杜痕,冷揚相視一眼,未再多言.四年前,他們的主人出了岩層地牢後就整個心性大變.不變的外表依舊有陽光的粗獷,然而那曾經溫暖醇厚的個性早已不再,他偏激,深沈,更變得心狠手辣,上戰場殺敵的手段暴虐到令人不忍卒睹,私生活靡亂而荒唐,在朝中的態度狂傲放肆.文武大臣因他身為九皇帝又戰績輝煌而多所隱忍,唯有老宰相看不下去,上諫聖帝,皇上卻因對九弟愧疚甚多,總是睜隻眼閉只眼地放縱他;沒有人能想像得到,四年前以神秘,豪情隱居朝陽樓江湖奇俠浪風行,四年後竟以凶殘和淫亂揚名天都王朝!
「她……」浪風行片刻的猶豫,才問著:「有消息嗎?」
杜痕明瞭地道:「王爺如果是問晴雪姑娘的下落,還是毫無消息。」
毫無消息!四年如一的答案.浪風行驀然閉眼,朝身後的人道:「你們退下吧!」
杜痕,冷揚銜命告退.
望著一輪明月,他睜開的眸芒是複雜的幽邃,拿下頸上的錦袋,裡面所放的正是當年那束青絲,在她對他做下再三欺騙傷害後,這束髮竟成了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晴雪!浪風行緊握著這束青絲,緊壓在唇上,這名字依舊是他的一切,四年來,他和高雲朗——一個因征戰各處之便而封鎖整個邊境找人,另一個則有壯大的家族為後盾,搜覓各地,整個中原幾乎快被他們翻遍,踏盡,可是這教人愛恨已極的人兒竟像化煙般,無蹤可尋,彷彿她從不曾存在過!
四年來,極致的愛,恨,悲,痛,交相折磨著他難以自抑的身心,戰場的殺戮和縱情的聲色成了發洩的手段,然而,戰勝後的淒涼紿終緊隨著他,慾望的沈淪令他那受創的心越加空虛,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她!
沒有一個人擁有她那高雅清聖的靈秀,更沒有人擁有那雙看似無邪的稚子之眸,卻是一絲絲,一分分,都帶著冷睨世情的殘酷.四年的光陰令他更瘋狂地想要她,到如今,能滿足他的,能填補他那已如無底洞般空虛的,唯有她!無論是他的身,心都渴求著,他要這束青絲的主人,他要這唯一能撫平他愛慾的女人,輾轉的相思已灼灼烈焰,快將他焚情而盡!
「晴雪——」他仰空吶喊,將這滿腔的狂熾盡傾而出,一聲聲撼動天地的嚎喚著!
夜晚的天泉山莊在中庭的竹籐下,說是開會,卻充滿一片品茗的悠然與暗潮洶湧,這種對比的情緒無人訝異,像是每個與會者都見怪不怪的.
寬長的木桌以少室為首端坐主位,非煙湊熱鬧地抱著堆堆坐在一旁,寶兒盡責地領著幾名丫頭張羅眾人所需.其下是擺開陣仗,各據長桌一邊的蘇琴守與陸劍仁,兩人身後各站著很……特別的屬下,再其下則為兩名特別趕回的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