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雨的眼中閃過一絲惻怛,她遲疑的沉吟了一下,訥訥地開口問道:
「你跟你太太是——怎麼會離婚的?我聽賀宇庭說——他對他媽媽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你們離婚之後,她都不曾來探視過孩子?」
賀之曛將熱水倒進茶壺裡進行第二泡,臉上的表情更凝重深沉了。「我跟我太太之間並沒有感情,是標準的因誤會而結合,因瞭解而分開。」他搖搖頭,諷刺地發出一聲苦笑,「她是個道道地地的享樂主義者.嚮往的是熱鬧繁華、紙醉金迷的生活,而家庭主婦的單調平凡令她厭惡不耐,嬰孩的哭聲教她頭痛難過。所以.她把孩子丟給保母,自己則整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泡在酒家裡廝混取樂.我忍無可忍,只好逼她跟我簽宇離婚,結束了這像惡夢一場的婚姻。」
他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裴斯雨,自己也端了一杯!並輕啜了一口,試著紓緩糾結陰鬱的情緒。」分手時,賀宇庭只有十個月大,而我太太——一簽完字,拿到那筆為數可觀的贍養費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和她的男朋友趕辦美國的簽證,移居國外享受雙宿雙飛的快樂。這八年來,她從未回來探視過宇庭,對於這樣狠心無情的母親,宇庭豈會有任何印象?母親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不具任何意義的名詞而已。」
裴斯雨的心裡閃過一絲惻怛酸楚而難以解釋的抽痛,這是怎樣的一椿婚姻?怎樣冷血無情的一個女人啊?
「所以,你寧願遊戲人間,也不願輕言婚姻?」
賀之曛定定的注視著她,」語音蒼涼而沙嘎的說:「那是因為我們父子兩個再也輸不起了,以前宇庭還小,他或者沒辦法感受到被自己母親遺棄嫌惡的那種傷害和痛苦,但!他現在是個聰穎而敏感的孩子,大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他造成莫大的影響。所以,我遲遲不敢再婚,就是深怕重蹈覆轍,再為自己和孩子帶來一場萬劫不復的災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缺乏母愛,而你這個做父親的又忙得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對賀宇庭來說,是不公平!更是另一種可怕的災難!」裴斯雨語重心長的分析著,「你知不知道在學校裡,賀宇庭是個不受老師喜愛、不受同學歡迎的問題學生?他調皮搗蛋,任性妄為,我行我素,不但視校規於無形,更視師長同學為整肅、惡作劇的對象。做錯事不但不接受師長體罰糾正,還態度刁鑽的和師長頂嘴爭辯!他現在才八歲,就已經成為無法無天的小頑童,若是到青少年叛逆、喜歡作怪的時期,那他豈不是要成了人見人畏的小太保了嗎?」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語音更為凝重而深沉了,「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相信!你一定不願意見到賀宇庭把他的聰明才智用錯地方,而成為行為偏差、性格扭曲的問題兒童吧?」 「我會盡量抽空陪他,注意他的人格發展的。」賀之曛瘖痖的說。 「這樣做還是不夠的。」裴斯雨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賀之曛的眼睛閃爍著一絲奇異日光彩,他點點頭,同意的說:「是不夠,所以我要請裴老師你多費心幫忙。
裴斯雨的心微微一凜,「那當然,我會在學校裡多留意他的言行舉止。」她輕聲回答,不知道自己的神經為什麼會突然緊繃起來。
「這樣做還是不夠的。」賀之曛狡獪的學著她的口氣,「我希望裴老師你能本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愛心,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一裴斯雨上一下一不安的問道,好像肩頭上突然放下兩擔沉重的巨石。
「搬進我家,做賀宇庭的家庭教師。」賀之曛慢條斯理的說,他細細逡巡著裴斯雨那張寫滿震動驚愕的容顏,「誠如你所說的,宇庭這個孩子太聰明好動,缺乏管教,而我——時間有限,對孩子的教育問題又缺乏正確的認識和指導。所以,如果你能伸出援手,幫忙我一同拯救這個孩子,我相信一定會事半功倍,讓宇庭成為一個活潑健康又快樂懂事的好孩子!」他動之以情、訴之以理。
裴斯雨心亂如麻的咬著唇沒有說話。
「薪水方面隨你開口,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賀之曛慷慨大方的誘之以利。
裴斯雨惱怒的睜大她那一雙波光瀲灩、清靈出神的美眸,以一種嘲弄又不滿的口吻質問他:
「賀先生,你以為你有錢有勢!隨你出個高價就可以收買我嗎?」
「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你是清高、有原則、有愛心的老師。所以,我竭誠希望你能拿出你的愛心與同情心,接受我由衷的請求,幫助我共同來照顧、管教賀宇庭。」賀之曛感性的提出解釋,一雙澄澈清亮的黑眸亦定定的、灼熱的膠著在裴斯雨那張酡紅而清麗姣美的容顏上。
裴斯雨被他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弄得方寸大亂,她不自然的挪開視線,無意識地盯著自己的裙擺,「我……沒辦法——這麼快就做決定,我……要考慮考慮。」
賀之曛很懂得掌握打蛇打七寸的要領,「裴老師,你不是憂心如焚又心有餘愧嗎?怎麼,這會又對這個迫在眉睫的事瞻前顧後、躊躇不前了?」
「我……」裴斯雨一時啞口無言。
「你忍心袖手旁觀?!讓宇庭從一個無法無天的小頑童,變成一個無藥可救的小太保嗎?」賀之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又逼近了一步。
裴斯雨微慍而困擾地蹙起眉心,「那是你這個做父親的責任。」
賀之曛犀利的望著她輕聲反擊:
「你這個做老師的也責無旁貸。」
裴斯雨呆愣了一下,「你別胡亂推卸責任!」她生硬的咬牙說,臉紅得像朝霞一般艷美動人。
賀之曛像無賴似的撇撇唇笑了,笑得既滑頭又可惡。熠熠生輝的眸光閃動著一層耀眼而得意的光芒。「裴老師,你的愛心到哪裡去了?你的良知和熱情又到哪裡去了?你剛剛不是說教不嚴師之惰嗎?怎麼現在又把全部責任塞給我這個憂心如焚、卻力有不逮的父親呢?」